与此同时,也看中了殷刻这个新科探花郎。
彼时世家势大,皇子公主见了士族大家长都得礼让三分。殷刻家中在当地也大小算是名门,自然想更进一步、与望都的世家交好。
几次见面争吵后,朝露和殷刻之间的那点情分都消磨了干净,一来二去,慢慢也不再往来。
方浩叹见朝露再次失了保护,贼心又起,偷偷摸摸想去干点不轨之事。虽然没能得手,但谣言猛于虎,女儿家的清誉还是被毁了个干净。
姜博喻得知消息登门拜访时,朝露家的客栈已经歇业三日,门前积起薄薄的落灰了。
撩开厚重的黑色门帘,幽暗烛火可怜地照出大堂一隅。
朝露缩在墙角,头发披散、衣衫凌乱,满脸都是泪痕。听到脚步声,浑身先是轻轻一颤,之后才不敢置信地小声唤了句“姜公子”。
“我不是姜公子。”
八年前的姜博喻豪情万丈胆大包天,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性别、来历都抖搂了干净。还是朝露先反应过来,惊惶地上来捂住她的嘴小声提醒:
“姜姐姐,这是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
姜博喻还没见过诛九族。
这三个字对她来说,不过是文艺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台词,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怕什么?我且问你,若是我请人做媒,你可愿嫁我?倘若日后你再有了心上人,你我和离便是。”
半日后,朝家来人,与她议定了成亲的吉日。
一晃都八年了。
姜博喻停在小院前,门边的积雪清理了干净,地上一滩薄薄的水液,映出冰蓝带雾的天和数段张牙舞爪的枯枝。
低处的树梢上叫人拿浅绿色丝带缠起,中间落着粗糙的素色绢花,想是先皇离世后匆匆赶制出来、替代先前五颜六色小假花的。
她垂着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朝露。
放走?
眼下京中各派对她虎视眈眈,都等着揪她的错处。
朝露知道她的身份,万一落到其他人手里,一个不小心,她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不放?
届时国公府上下空无一人,若是碰上危险,连个帮手都叫不到。
思来想去,姜博喻只能想到路定己。
他母亲慈祥和蔼,家中又有待字闺中的姐妹,对小姑娘来说安全些。
打定主意,她敲了三下院门。
片刻过后,院里传来道女声:“谁呀?一大早的,不知道我们朝夫人觉浅么?”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那人才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姐夫!哎哟,铃铛个不懂事儿的,老爷来了也不通报一声,懒皮子。”
姜博喻叫不出她的名字,又懒得再解释遣散下人的事儿,微一颔首致意,便掠过她进到院中。
一年四季花团锦簇的容息院此时由清淡的素色笼罩着,几乎与白雪融为一体。国丧之中虽然不能用太过鲜艳的色彩,但凑近细看,所有绢花中心都涂了极淡的胭脂。
“姐夫,我来叫姐姐!”先前那个姑娘迈着小碎步匆匆赶来,抢在她前头拍开了朝露的房门,“姐姐、姐姐——姐夫来看你啦!”
好吵。
姜博喻皱眉,揉了揉耳朵。
“姐夫是冷着了吗?哎哟,这鬼天儿,快进来暖暖。”
她被迎着进了房间,里头冰窖似的,也没比外面暖和多少。
原先房里还摆了不少花瓶摆件之类的装饰,不知为何,统统被撤了下去。除开床榻和衣柜,房里只留下了一张梳妆用的小桌。
朝露正穿着件单薄的寝衣,细细地匀开口脂,调淡了颜色才好往唇上抹。
“过得真精细。”姜博喻笑着上前抖开披风,围在了她身上。
“大人怎么来了?”朝露的手一顿,转头叫开门的姑娘,“莺莺,你先回去吧。”
“莺莺?”
等她出去了,朝露才笑着举起手指,要往姜博喻嘴上涂:
“姜姐姐不晓得,莺莺是我远方表妹。父母不晓得从哪儿听说您现在位极人臣,非要给她送来望都,让我帮着找门好亲事。”
“别别别——”
姜博喻反抗无果,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任由朝露给她唇尖蹭上一点淡淡的红:“我今天还得参加大典嘛……”
“那有什么?大典才更该打扮得精神些。”朝露笑得前仰后合,将铜镜举到她面前,“瞧瞧,多好看的小美人儿,这么一点口脂就衬得人梅花似的清雅,真是漂亮极了。”
说到漂亮,姜博喻禁不住小孩儿般生出了些奇怪的攀比心思:“什么漂亮极了,那是你没见过更好看的人。”
朝露一顿,好奇地问道:
“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