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太监的身影鬼鬼祟祟,弯着腰,一瘸一拐地往台阶下走。岂料没走几阶,一黑影逼近,后脖颈被人倏然拎起。
“小太监”慌张大叫:“谁!谁要谋害本宫!”
他拼命挣扎,扭头一瞪,对上只藏青色的眼睛,气势瞬间如同崩塌的高山一般,呜咽一声,畏缩起脑袋。
只见兵部五品郎中面无表情地提溜着当朝太子,毫无半点尊敬可言,但左右的太监奴婢却好似习惯了,目不斜视地看着脚下,待太子被丢回殿后,眼疾手快关上大门。
简直逃不了一点。
“萧大人……本宫好歹是太子,你怎么就不能对我客气点。”太子揉着屁股,一脸没好气道。
萧况逢拱手作揖,“臣拜见殿下。”
“……”
他是说当着外人的时候啊!这人都没了还客气个屁啊!
卫肇气闷地摁着眉心,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衣服,然后重新坐下,接着朝萧况逢伸手,“萧大人,坐。”
装得还有模有样的。
萧况逢坐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
他们二人相识还是在三年前。
三年前,萧况逢只是个参将,适逢蒲州山匪肆虐,他奉命剿匪,结果却在途中遇到了偷溜出京城的太子殿下。
卫肇这位太子天资聪颖,有颗七巧玲珑心,偏偏性子不拘一格,最喜欢以各种手段偷溜出宫。
那是他头一回逃出这么远的距离,谁曾想就被逮住了。
而萧况逢也很郁闷。
剿匪成了次要任务,他还得顺带送这位不老实的殿下平平安安回京。
两人相识也是因此而起。
卫肇喜欢舞刀弄剑,奈何宫里的人那花招秀起来一套套的,光剩好看了。正巧看到萧况逢那一身万夫莫敌的箭术和武功,就开始死皮赖脸地缠着他。陛下也实在拿他没办法,便准许萧况逢时时进宫教他剑术。
两人明面上是君臣,私底下却是师徒。
“今日探春宴好玩吗?我听说有小姐们打起来了。”
萧况逢上下一扫他那身太监服,“所以殿下是想装成太监去围观吗?”
“咳咳。”
卫肇被茶水呛了一口,有些羞赧,“当然不止,我有个想见的人来着。”
“哦。”
“……你怎么不问问本宫是谁?!”
“是谁?”
卫肇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被他气死!
他气鼓鼓地放下茶盏,拔高音量,“薛家的那位小姐,你知道吧!”
萧况逢眼皮一抖。
“多亏她阻拦,否则本宫说不准已经死在周均手里了。这些日子本宫一直想着找机会跟她道谢,可父皇禁足不让我出门,好不容易今天碰上了,又被你给拎回来了。”
他越说越不乐意,皱起眉头,“你得赔本宫这机会。”
萧况逢面色淡淡,“臣可以替殿下去道谢。”
“那不行。”
卫肇撑着下巴,回想起薛云妙在火光下熠熠生辉的面容,红晕逐渐爬上了脸颊。
“京城人都说薛家小姐容貌堪比洛神,没想到是真的……”他回过神,窘迫地咳嗽了下,“总之,薛小姐要是受了伤,本宫也得慰问才行。”
萧况逢:“……”
“在那之前,殿下不如还是先想想如何处理周均一事吧。”
他不想从卫肇嘴里听到薛云妙的名字,转开话题。
说到这卫肇就捂住脑袋。
头痛,真的头痛。
高知明家和他母家有亲,所以旁人都觉得他是太子一党。可卫肇才瞧不上此人,只是因为母妃去世,他看在母家的份上不愿做得太绝。
可谁知这高知明狐假虎威,纵马行凶,接连惹出祸事。还害得他被不少大臣上奏弹劾,禁足的时间也就成倍成倍地涨。
如今高知明下了诏狱,由锦衣卫严刑拷打,几日后就会当街弃市,他才出一口恶气。
但纵火这桩案子,高知明如何处置本就不是关键,真正难的是周均。
虽说他是受害者,可放火烧了春景酒楼,企图谋害太子也是真。
卫肇也多次上奏想替周均求情,却遭言官们强烈反对,那群只知道写文章骂人的家伙根本不在乎一个百姓的迫不得已,他们只知道周均放过火,害过人,所以必须死。
僵持之下,就只能先将周均关在刑部。
卫肇:“萧况逢,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殿下太过仁慈了。”
“可终究是因为我,他才会逼不得已走上绝路。”
萧况逢看着茶盏中的水,淡声:“周均所作所为求的是一个公正,高知明将死,公正已明。若将周均无罪放离,春景酒楼的债又该谁来偿还。”
卫肇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