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沉下来,在与富士山相接的遥远之处呈现出一种由薄蓝渐变至昏橘的瑰丽色彩。林荫道里隐隐约约传来稀薄的倦怠蝉鸣,晚风驱赶了部分暑气,与小孩子手中叮叮当当的波子汽水组合成初夏的模样。走走停停,偶尔止住脚步拍两张照片,倒也不觉得无聊,以至于沈意疏发现相机没电时已经走到了涩谷。
作为东京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入夜后的涩谷也依旧热闹如白昼,到处都是来往的行人和游客,这其中也不乏身着奇装异服的街头艺人,对比之下,面前的这支乐队就显得过于朴实了,乍一看简直就像是大学生的社会实践活动,还是临时被安排的那种。
不过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这支乐队尽管看起来简单,配置上却丝毫不含糊,鼓手、吉他手、贝斯手都有,话筒与音响也备好了,还给摆上了电子琴,就差主唱到位。有路人被吸引停了下来,沈意疏跟着站在边上,亚洲乐队文化发展得最好的地方无疑就是日本,难得来一次,她也想看看浸淫在浓厚摇滚氛围中成长起来的街头乐队是个什么样子。
但他们现在似乎遇到了难处,三个人头挨着头窃窃私语,表演迟迟不开始,路人们慢慢失去了兴趣,陆陆续续有人转身离开。涩谷的人流量是很大没错,但想要吸引到人们的目光也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关注一旦流失,再想找回来就难了。
吉他手个子不高但说话却中气十足,沈意疏隔了四五米都能听见他的声音,尽管他自以为已经很小声了:“……他怎么回事?不是都跟他说过了早点出门吗?就十几分钟的车程,赶紧打电话叫他下车跑过来!”
鼓手:“但是跑过来那也没办法唱歌了吧?”
贝斯手耸肩:“那还不如让他继续堵着。”
从对话中搞清楚状况的沈意疏:主唱好像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到,我要不要帮帮他们呢?
练习生时期公司管得严,也没有出门去马路边上演出这种任务,沈意疏有些遗憾出道前没能在弘大感受下街头表演的氛围。和放送局的打歌舞台不一样,街头可以近距离接触到路人、收获即时反馈,其实对表演大有裨益。
这么想着,沈意疏便主动走过去,打断了三人:“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主唱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过来吗?”
三个人被贸然插入的沈意疏给吓了一跳,她戴着一顶渔夫帽,穿的也只是普通的白t牛仔裤和防晒衫,但艺人气场是无法掩饰的,吉他手作为乐队队长,立马回神来解释:“是的,他的那一班电车赶上下班晚高峰了。”
“那我可以代替他先唱两首歌吗?这样至少可以保证路人在主唱到之前不会离开。我也是一名歌手,不是来捣乱的,请务必放心。”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飞快地交换了眼神,最后由吉他手作代表点头答应了,他把话筒递给沈意疏,十分诚恳地朝着她浅鞠一躬:“拜托了!”
沈意疏摆手,表示不用那么客气。但你们怎么那么容易就被说服,难道这就是滚人吗?
从手机播放器里挑出两首歌,询问后得知都有伴奏,沈意疏悄悄松了口气,没伴奏她清唱也不是不可以,但效果应该就没那么好了。
她摘掉帽子托鼓手放到一边,拿着话筒站到中间,调试了一下话筒后便开始唱歌:
“Ah/只希望在踏入/永恒的长眠之前/可否让你的笑容/永远陪伴我。”
“Ah/回想相识的当初/凡事都手足无措/绕了好一段远路/伤害了彼此好多。”
第一首是滨崎步的名曲《Dearest》,这几句又堪称全曲的高光时刻,起调高且持续保持在这个高音区间内,一不留神就会飘,即便是唱过无数遍的歌手本人,受限于左耳失聪和身体机能退化,也曾在红白歌会上贡献了经典的车祸现场。
多亏了在练习生时期就养成的每日开嗓好习惯,不然沈意疏开口那一嗓子就能把路人们给直接送走,她也是在确认了自身情况后才选择的《Dearest》。这是自作曲,沈意疏肯定传达不出滨崎步那么深沉的感情,但是她的声乐技巧和唱功足够补足这首歌情感上的欠缺。那些原本已经打算离去的人听见这个清唱开头又转了回来,名曲的国民度毋庸置疑,也因为大家都熟悉所以更容易就能辨别出到底唱得好不好。穿polo衫戴黑框眼镜的贝斯手看起来像个程序员,但其实是音乐学院合唱团出身,美声专业高材生,半路出家来搞的摇滚。沈意疏第一个“ah”他就起了鸡皮疙瘩,音色优美,音准精确,发声方法科学,没有硬挤上去的尖细刺耳之感,一听就知道声乐基本功极其扎实,所以才能支撑起她的有意炫技。
围在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虽然不知道这是地下乐队还是大学生自己搞的兴趣社团,总之不妨碍人们听歌,况且这个女主唱唱得好又长得好,听觉视觉双重享受,大家纷纷掏出手机来录像。
鼓手内心os:要不主唱君你就别过来了吧?
艰难赶路的主唱:???
唱完第一首歌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