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锦同身侧的顾登楼一并坐在书院这间学堂的最后方,看着年岁尚幼的小童们陆陆续续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摊开桌子上的笔墨纸砚,等待夫子的到来。
江延锦昨日从温院正处听闻到司荆书院中有开放学堂一事后,便一直心生好奇,昨日她同顾登楼回到住所后依然心不在焉。
那时的顾登楼看着江延锦若有所思地时不时望一眼窗外景色,含笑打趣道:“究竟是何事令阿槿如此魂牵梦绕?瞧殿下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好提前同我说说,我好半夜去寻殿下啊。”
江延锦难得从昭康王的嘴中听到这般不着调的话语,学着温院正的动作笑着点了点他的眉心:“先前我还没发现,二郎竟然是这般嘴上不饶人的呀。”
她合上窗棂,状若无事一般语气淡淡:“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起温院正先前提到书院中有向所有郡中百姓开放的学堂,想着这学堂中要教授什么课业才是,一时竟入了神。”
顾登楼依然温柔笑着,他望着对方面上伪装得很好的坦然之色,复又垂眸下去,只觉二人间的距离依然很远。
但是既然江延锦在表面上抛出了这么一个理由,顾登楼自无不应之理,这才有了二人今日在学堂中的模样。
江延锦望着不远处一位头一点一点眼看着就要睡着的小童,面上不由得也泛上微笑来。
书院中的学生都是这般模样么,她在心中漫无目的地想着,若是如此,想必江应淳在书院中的这几年比自己要好过许多了吧。
顾登楼顺着她久久不动的视线望去,偏头附在她耳畔低语:“阿槿可是觉得那名小郎君有什么不妥?”
江延锦面不改色地扯谎:“非也,我只是乐于见到活泼可爱的孩童,心生喜爱之情罢了。”
她移开目光,去望那缓缓走进学堂的夫子。顾登楼见状,也只好按下心中的疑问不表。
他悄悄瞥着对方专心听夫子讲学的模样,心下生出些思量来。
阿灵也是学堂中的一员,她坐在较为靠前的位置,态度很是认真,自然也不曾关心后方会否有自己的熟人。
顾登楼昨日虽请求温院正正式将阿灵收为弟子,不过说到底,阿灵进入书院之时,顾登楼已经回到海桐城中去了,对这位小师妹也仅仅停留在逢年过节拜访时的几句客套,他也刚好趁着陪长宁公主听学的机会,多评判一番这位师妹的天资与心性。
或许是考虑到向郡中所有百姓开放的缘故,学堂中正式拜入司荆书院名下的小童年岁并不太大,夫子的讲习也较为浅显,算是开蒙课。
顾登楼能够听懂倒是正常,毕竟他身为皇子,身边自然有专门的朝廷官员充当皇子师,而那些都是科举出身的厉害人物。
不过,课程若是对于未曾系统学习过的旁人来说嘛……
他转眸去望同样来听学的众人,有年近弱冠仍一头雾水的青年,也有老神在在的耄耋之年,而明显看上去家庭条件一般的那些孩童,大多皱着眉头,他们手中没有书卷能够进行参照,又不好意思去打扰书院的学生,只能窘迫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
顾登楼再去瞧身侧的长宁公主,她面上却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之相。
江延锦仍为江家千金时与兰家关系匪浅,而兰家家主正是亭韶当今天子的少师,江延锦自然也曾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能够轻松听懂夫子的讲述,甚至有闲心去看台下小童们或一知半解或成竹在胸的百相,从容极了。
顾登楼心念微动,他悄悄凑到江延锦耳畔,略显犹疑地道着:“老师选此间向郡中开放,不过夫子所讲授的内容或是有些难以理解……”
江延锦还沉浸在如少时听学的放松之态中,她闻言蹙眉思考,不多时便回话道:“司荆书院终归还是以书院的学生为重的,但我听夫子的讲述,这应已是书院中最浅显的讲学了吧。”
她沉吟道:“如此将诸子百家之言拆碎了解释便是最适合向百姓开放的,用浅显的语言听些哲理嘛。若是换成古注句读诸事……怕是连书院内的小童都得先修习一阵子方可。”
顾登楼轻轻叹了口气:“阿槿说的也对。不过没有原文给前来听学的人一观的确是有些欠妥,我待下学后便同老师提及此事才是。”
江延锦认同他说的话,故而只是颔首。
顾登楼却在转回头去后垂眸冷了神色。长宁公主曾自言幼时为流民,后又误打误撞入了匪帮,直至后来才北上平兰。
平兰认回长宁公主的时候,她已经及笄了,如若真像君长宁所言的那般,她在被封为郡主之前一直都是无根浮萍一般的流民,那么她又怎会第一时间得到君木椋的赏识,又能立即端上郡主的架子流连于晏北城各大势力之中的呢。
何况凭长宁公主方才的一番言论以及她听学的模样来看,她的确像是系统接受过教育的。
江延锦并未想到,自己方才说出的那句话已经让顾登楼起疑,毕竟她学习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