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雪回扫了一眼,黑鸦立马将头藏在自己的翅膀之下,假装无事发生。
“恰巧欠了和尚点人情,算是缘分。”风长雪随口道,悬空起了一个蓝色诀印,推入走尸的背心,朝黑鸦吩咐,“不必跟着,回去告诉孤长遗,多等一日。”
黑鸦才百来岁,虽是头一回见到主人口中的“君上”,但也最起码,也晓得知恩图报绝不是这位魔头的作风,便脱口而出,“那个和尚长得好看?”
“嗯?”风长雪似是没有料到这么一问,顿了片刻,转而一笑如春风化雪,“尚可。”
看着扑扇翅膀准备告辞的黑鸦,风长雪迟疑了一下,多问了一句,“孤长遗,他还等得住?”
黑鸦嘎嘎两声,“回君上,主人身体不大好,不过等得住。主人说等了君上三百年,就算再三百年也等得住。”
“果真是病得不轻,去吧。”
风长雪失笑,不再多言,单手拎着走尸纵身一跃,如一滴极轻的水珠坠入湖面,也如同强行破开浓雾,照进这深渊巨口的一道天光。
被困在长春裂谷中的十余名弟子,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长春裂谷是南疆的低洼,雾障环绕,小径处处相通又相似,毒物从生。
他们被困了六七日,随身带的干粮和水都已经吃完了,可无论他们怎么走总会绕回原地,和迷宫似的。
雨林里多水也多果子,先前一名弟子忍不住,摘了一只叫不出名字的果子吃,吃完不到一刻钟便捂着肚子嗷嗷倒地,再一刻钟,便两眼翻白,暴毙而亡。
大家又渴又饿,神识不清,早将玄门的三道五规抛诸脑后,“我爹花了三百两在黑市买的试炼牌,这是什么狗屁试炼……分明……分明是要我们死在这里。”
“我不想学玄术……我想回家……我要回家种田。”
“我想要回家养猪……”
“呜呜呜,我们这还能回家吗?我们不会都……都像余兄一样……死在这里吧?”
他们看了看角落里那具尸体,身上已然爬满了蜘蛛蛇虫,不远处的道路旁还有许多动物的白骨成堆。
“爹……娘……呜呜呜”
“别哭了,师兄去喊救兵了,我们得信他。”
“信……哈哈哈哈哈信个屁,孟师弟,你当真觉得等得到?我们从第三日就开始放求救的信号,全放完了也没人来理我们,我爹买腰牌的时候,那人和他说,玄门信号烟火是特制的,三千里开外都能被感应到。他们是故意不来的,他们就是要我们死在这个鬼地方!就算他能爬上山谷,去找谁?除非他能遇到活菩萨显灵……”
“菩萨……菩萨?!?!!菩萨显灵!!?”
“师兄!!!”
“你们醒醒,看!!是我眼花了吗?”
白日飞雪,携带天光。
风长雪就是在这一众小辈的惊讶欣喜的眼神里,首回体验了一把“菩萨”的感觉。
还不错,怪不得那些玄门每日端着一副清高的姿态,居高而临下。
只可惜,自己身后没跟着两个小童子装门面,只跟着一具绿幽幽的走尸。
“但……菩萨应当不穿这样吧……”
不知是谁回过神来,嘀咕了一句。
确实,哪家菩萨穿成这样……
衣裙轻薄,手挽狐裘,肩颈后背半露不露带着邪性。
非要说的话,只有那一双浅金色的眼睛,如有神光。
风长雪自然是听见了这句话,勾唇一笑,“日后要谢,就去谢无名峰上的妄时。”
“我听过那位佛修大人。”
“姐姐是佛修大人派来的女菩萨?”
风长雪不再多言,直接点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清醒的弟子,让他说了来龙去脉。
“七天前,我们跟着试炼木牌的指示走,在村里遇见了一个迷路的小孩儿……他带我们走到这里,小孩儿也不见了,我们也迷路了。这里有毒雾,能进来,出不去。师兄为了趟过毒雾,抓了毒蜈蚣,咬自己……他说……他说要我们等他回来,但是他分明已经……已经……”
——已经变成了绿毒尸的师兄,呆呆愣愣杵在风长雪身后。
小弟子说得颠三倒四,越说道后面,鼻音越重,眼角通红。
和风长雪预想得差不多。
这一片是土族的遗址,故人已殁,但还残留着很多当年的陷阱。
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借这个地利之宜,将活物诓骗到这些陷阱里来。
“深山老林,渺无人烟之地出现个小孩儿,也只能骗骗你们这些个小笨蛋了。”风长雪摇头,清点了一下人数。
死两人,重伤两人,轻伤七人。
风长雪查看了第一具尸体,的确是中毒而死。
死了三天有余,在这种潮湿的山林中却不见腐败之相,全身煞白,除了毒蛛蛇蚁外没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