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
那道模糊身影,
对她说。
“你这样是无法幸福的。”
***
纷杂记忆在某年戛然而止。
往前尽是空洞茫然,往后铺满冷调酸涩。
厄兰想起了母亲。
不是没有过怨恨——
在女人独宠最年幼的孩子时,在鼻尖充斥禽畜粪便气味时,在男人泄愤般进行惨无人道的施暴时,在那美丽憔悴的脸上露出为难无奈时。
她怨恨。却也怜悯。
怨恨她偏颇的对待,怨恨她糟糕的眼光,怨恨她的袖手旁观。
怜悯她无爱的婚姻,怜悯她同样的伤痕,怜悯她的脆弱无力。
女人就像朵饱受风霜摧残的花,不堪一折。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瑟瑟发抖之余,何来余力爱护不知第几块从肚子里掉下的肉?
复杂情绪冲突、交织、不甘盘旋。
最后仅剩虚无。
没关系。
尽管如此,女人也算对她很温柔了。
看,生命垂危时,不也声嘶力竭地叫她逃跑了吗?
“快离开这里!”
“不要回头,厄兰……”
想逃。像从前一样听话。末路之际流露的、宛若昙花一现的爱意却将她钉在原地。这时又不禁开始埋怨——凭什么呢。凭什么这样一点好意就能彻底动摇她的内心?
明明,就算留下也无法改变结果。
在另一个女人手中,母亲发出尖锐哀嚎。
厄兰从未听过如此惨绝的声音。
那里面蕴含的情绪是绝对的绝望与恐惧,几欲穿刺她的耳膜。或许是因为身体同时被啃食着,对母亲来说太过痛苦吧,才能生出这般响彻周遭的哀切哭吼。
凄厉叫喊随着血液流失逐渐式微。
啃咬得只剩半边的残破身躯——分离出来捧在女人怀里的青白头颅——红眼女人唇边混合着赤白浆液的涎水——
画面在脑海中逐帧闪过。
似乎能够明白了。
当时母亲遭受的究竟是何种苦难。
感受着从手指开始,一点一点朝上被啮食的,巨大恐慌。
厄兰一动不动。
漆黑眼珠宛若死鱼,情绪受触时才能偶尔颤动两下。浑身僵直到发痛麻木,四肢痉挛扭曲,为了更好下嘴而被咔咔掰顺。咽喉仿佛被无形之物阻梗,连简单的吞咽口水都无法做到。
疼痛突破极限时,滞涩喉咙间生生挤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呻.吟。
原来……
她也是个疼了就会叫的普通人类。
甚至叫得如此狼狈。
大脑的保护机制姗姗来迟,所有感觉瞬间远去。
记忆开始混沌。
***
厄兰想起了哥哥姐姐。
大哥为人温和,沉着冷静,也是整个家中对她最好的人。
二哥性子有点跳脱,不过只要碰上音乐相关的事物就会判若两人。
姐姐温柔善良,勤劳能干,而且完全遗传了母亲的美人脸。
是这几人,令她在那场几乎丢掉性命的高烧中存活下来。
在大家的呵护下,自己应该是幸福的。
厄兰想。
即使不能摆脱邻居的骚扰、父亲的厌恶。
也有姐姐带着她学习生活相关的知识、技能,有二哥变着花样哄她开心、接触外界,有大哥纵容教授她使用手段避免父亲的毒打、求学之余不忘寄来讨她喜欢的礼物。
……可是好不满足啊。
大哥以长兄姿态守护的不止她——二哥带去漫山遍野乱跑的不止她——姐姐在几个孩子挤地铺时帮忙盖被子的也不止她——也没人能理解她只是不干净而非不爱干净——
好不满足。
但没关系。
付出与收获对等。
只要幸福就可以了。
只要幸福,就可以了。
“但是阿兰,”
二哥扯开大哥破烂的躯壳,扔下那只是有些冰冷尚能照常抚摸她脑袋的手,拽着她离开弥漫尸臭的草屋,残忍揭开无情的事实。
“你这样是没办法幸福的。”
泪水悄然滑落。
***
厄兰想起了父亲。
对于那个残害亲子的男人,没有任何提及的欲望。
他是花心的浪子。
他是无情的赌徒。
他是悲剧的罪魁祸首之一。
只恨当时没能多捅几刀,就让他痛快解脱。
心脏兀自抽搐。
***
厄兰想起了弟弟妹妹。
尽管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