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就是万岁爷的意思,万岁爷刚才听见您的声儿啦,只是没空跟您叙话,特意让奴才在这儿等着跟姑娘说声,公主今儿早膳时候还提起姑娘来了,您要是无事去公主那儿转转也成。”
沈丛霁高兴起来:“嗳,劳烦谙达了,我这就去给公主请安。”
朝晖公主闺名闲闲,跟皇帝是一对儿双生龙凤。皇帝和公主兄妹情深,如今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不在宫里,宫里头也没旁人,所以皇帝只要有空就跟公主一起用膳。
沈丛霁心里盘算着,只要能在公主面前脸儿热,公主再稍微跟皇帝提一提,将来的事儿就顺理成章了。
皇帝二十登基,如今亲政三年,可后宫还是空落落的,连个房里人都没有。沈丛霁心比天高,也艳羡太上皇和太上皇后鹣鲽情深,自从十年前阴差阳错的救了皇帝一命,沈丛霁就总想着有一天也能跟皇帝过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神仙日子。
想到这儿,沈丛霁又像打了鸡血一样充满斗志,抬手抚鬓纳个福,兴冲冲转身朝公主的景仁宫去了。
季全两手统在袖子里头,看着沈丛霁的背影啧了啧嘴。这位主儿,着实被家里头的老福晋惯坏了,上不得台面儿。一个世家小姐,爬龙床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真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季全溜溜达达出了揽胜门,一侧头就看见那位春掌柜正端端正正的跪在红墙根儿底下。
她一动不动,背脊挺得笔直,眼眸微垂,脸色有些发青。
季全打小儿就跟着常旺,知道自个儿师父对这位春掌柜是什么感情,也害怕她真跪出什么毛病来,于是弓着腰沿着墙边儿一路小跑过去,轻声喊了一声。
如因半阖着眼,良久才反应过来季全是在喊她。
她昂起头,呵出一团白气,精致小巧的面庞在白雾中朦朦胧胧:“谙达叫我?”
季全瞧着如因刚才还殷红的嘴唇这会儿被冻得有些发紫,心里头不落忍,瞅瞅四周无人,便靠过来低声说:“掌柜快起来吧,沈姑娘这会儿去公主那儿请安了,一时半刻回不来。沈姑娘性子不好,动辄打骂都是常有的事儿,咱们都习惯了,您也别当回事。”
如因挤个笑:“多谢谙达了。沈姑娘是贵人,我既惹了贵人动怒,受罚是应当的。”
季全轻啐一口:“她算哪门子贵人?”
季全是常旺的心腹,自然也没把如因当外人:“她无非就是借着沈院判的功劳簿,再加上十年前她救过主子爷一命,这才硬了腰板儿敢在宫里头放肆。她要只是个普通世家的姑奶奶,别说蹦跶了,进宫行走都不能够的!”
如因听见这话,微微低了头,让季全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隔了一会儿,如因又开口,话语轻柔且坚定:“谙达能来跟我说这些,我心里记着谙达的恩情。只是既挨了罚,断没有中途溜号的道理。我是个商人,商人虽重利,可更重信义。而且这一个时辰没那么难熬,我没进过宫,这是头一遭,寻常人也没有我这种福气。宫里头哪哪儿都是新鲜的,我全当在这儿赏景了。”
既这么,季全不再多劝,只摇摇头:“成,掌柜是个有风骨的人,奴才不多言语,还得赶着回养心殿当差。”
如因抬了脸,这会儿太阳西斜,乌金的暮色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昏黄的光晕,像是官窑里头抬出来的上好瓷器,润如羊脂,细腻柔和。
“宫里不比外头,我知道谙达来跟我多说这两句话担了多么大的风险。我是个商人,今儿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才有了进宫面圣的泼天福气,这种福气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么一回,我还得麻烦谙达,回去之后替我给常总管问个好。我额涅喊他一声哥子,他就是我舅舅,外甥不孝,遥祝他身子康健,万事亨达。”
季全让这番话说的眼眶子发热,他点点头:“放心吧春掌柜,奴才一定一字不落说给总管。”
季全又捋着墙根儿走远了,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最后被望不到头的宫墙给吞没,再没了踪影。
四九城的冬天夜晚总来的很快。明明在花园里头面圣的时候还是灿灿艳阳,才跪完这么一个时辰宫里就已经掌了灯。
培雍还算是有良心,又遣了个太监来带如因出宫。她的两条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手扶着粗粝的宫墙咬牙站起来,疼的眼前一阵发黑。
太监一手提着盏气死风【7】,另一手攥着个手炉,语气略有不耐,催她快点挪步出宫。
“春掌柜,您请吧。奴才今儿没干什么旁的事儿,光带着您在这宫里头来来回回了。”
如因先瞧见了那个手炉,认出是自己的,这才抬头看那太监,果然还是下晌领她进宫的那位。
真疼啊,如因稍微一动就倒抽一口凉气,觉得两条腿好像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在冰窝子里被冻成两根棒槌,僵硬寒冷。
再周全的人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中也难全礼数。如因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再勉强点点头,手扶宫墙跟着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