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下是荒芜空旷的黑色，姜禾抬头，视线重见光明，眼前的一切慢慢恢复色彩，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逐渐清晰的人脸，那张脸她很熟悉，是三个月前才进入她世界里的人，姜禾对他不甚了解，只记得他送过给她一本她喜欢的作者的诗集，因为不小心撞到她而感到愧疚去买了一长串的创可贴，甚至那个时候，这个男生都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自己，是会牺牲自己的时间用来给周边的朋友补习，是每一次在考试前都会和她说姜禾，加油……这个世界上，总会莫名地有一些温暖的人出现，好叫那些心里潮湿的人总不至于灰心到底，重燃希望。
“陈清衍……”姜禾哽咽地回应了一声他。
“嗯。”少年的焦急布满了整张脸。
“是你啊…”
“是我啊。”陈清衍微弯着眼，一直盯着她看，不断地问：“姜禾，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儿哭呢，怎么了，你跟我讲，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姜禾沉思一瞬，又固执地摇了摇头，重新低下头去，把头搁在膝盖上，无声地流泪。
她太伤心了，怎样都忍不住，哪怕有认识的人在，姜禾都没办法再顾及自己会不会丢脸。
“别哭了姜禾，你别哭。”少年这样说。
姜禾不为所动，眼泪仍是一遍遍地流。
陈清衍坐在了她旁边，没碰着她，但挨着她，很近。
“姜禾，你别哭了，真的，我好怕女孩子流眼泪。”
姜禾将自己抱的更近，像要画地为牢。
陈清衍抬手起来，动作在空中顿了顿，又坚定地拍了拍姜禾的后背，语气温和，他说：“姜禾，如果让我知道是谁让你哭成这样，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真的！”
姜禾愣了下，侧头看向他。
见她不信，陈清衍解释道：“真的，欺负女孩子的人都不是好人，姜禾，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不值得为他们伤心，知道吗？”
姜禾还是愣了下，愣了一秒后，又忽然莫名地笑了出来，她想说，那如果那个人是我爸爸呢，但她没说这种话，她只是再次低下头去，但这次，终于是不再流眼泪。
“陈清衍，谢谢你。”
“没事儿姜禾，我也没做什么。”
“陈清衍。”
“嗯。”
“你这个人，很好，很好。”姜禾觉得一个很好不够，还特意强调了一遍。
“你别这样说，姜禾，我觉得你也很好。”陈清衍弯了弯唇，
她哪儿好，又不开朗又低落，不像是他们一样，明媚的如太阳，一靠近就能感受到热热的能量，就会被治愈，如果可以选，她也想成为像陈清衍这样的人，但她的内心其实是一片悲伤的海洋。
姜禾低了低头，像在往自己安全的壳里躲一躲。
意识到喜欢上陈清衍是在那个傍晚，姜禾抬头看见少年的那一刻心里的声音轰然而过，阵阵鼓鸣。
有些感情就在一瞬间生根发芽，再无法移除，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向他偏移，她清醒地看着到这一切的发生，没有阻止也无法阻止。
她的人生和世界一团糟，陈清衍的安慰却是她那时候的唯一救赎。
姜禾哭够了，眼泪也被风吹干了，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出声迷茫地问道：“陈清衍？”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办法再上学了怎么办？”
“那不行，那肯定得上。”陈清衍立刻反驳。
姜禾低落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爱上学啊，你得做自己爱做的事儿，你那么喜欢读诗，你得上，姜禾，你喜欢这件事，你肯定得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姜禾愣了下，没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原因。
“为什么没办法再上学啊？”陈清衍问道，“姜禾，如果……如果是因为经济方面的问题，我可以替你解决，我家有钱，能先借你，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就行，不还也行。”
姜禾：“……陈清衍，不还的话我成什么了？”
陈清衍高兴的不得了姜禾愿意接受他的帮助，他说：“那就还，姜禾，我借给你。”
姜禾又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看了眼陈清衍，语气温柔但却很有力量地说：“你说得对，我应该得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不管多难，我都得去做，我不能放弃，我要努力。陈清衍，谢谢你。”
陈清衍弯唇笑开，向她确认：“那你会去上学吧？”
姜禾毫不犹豫地肯定地点了点头：“会！”
——
——
在天气越来越炎热的时候，高一的下学期也迎来了它的尾声。
姜禾抬头，以前只看得见黑板上的公式与文字，此时，目光却莫名地倾移，然后在少年的后脑勺上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