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韩任达的处决定在午时,还没到时间,处决台下就已经围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毕竟这韩任达之前在长安,也算是个大名人。
已过初春,天气渐暖,碧空万里,比起前些日子的春寒料峭,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临近午时,韩昭忆和魏翎同坐一辆马车出门了。
韩昭忆本以为魏翎不会再和自己同坐一辆马车,在出门之时,略过魏翎的马车,准备让车夫再为自己准备一辆马车,却被魏翎拦住了。
“为何不上来?”魏翎坐在马车上,声音里带着不悦。
韩昭忆收回扶在秋水胳臂上的手,在魏翎的车外行礼:“妾现在,没有和侯爷同乘的资格。”
说着卑微的话,语气却充满不卑不亢的意味。
魏翎太小看韩昭忆了,他还以为这样就能把韩昭忆压进尘埃里,但韩昭忆骨子里的高傲,却不是他这么轻易可以磨灭的。
“忆儿不上来,是嫌弃本侯了?”魏翎才不想让韩昭忆上自己的马车,只是若是两人不同乘一车,定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
“妾不敢。”韩昭忆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踩着矮凳,掀开车帘,上了马车。
韩昭忆今日系着银白的锦缎披风,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头上带的朱钗也都是素雅的款式,虽不被人允许为韩任达收尸,但她仍想以这种方式,去送韩任达一程。
马车上,两人虽坐在一起,却是相顾无言。
“我那日说的话,你可记住了?”魏翎语气冷漠。
韩昭忆低下头,装出一副娇弱的样子:“妾自不敢忘。”
“今晚在屋内候着。”
“侯爷,今日是我父忌日——”韩昭忆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魏翎打断。
“摆正你的身份,韩昭忆,你现在是本侯的侍妾,本侯要对你做什么,轮不到你插嘴,”魏翎靠近韩昭忆耳边,装作亲密,实则警告着,“毕竟没有本侯,你现在早就发配为奴,被卖进窑子了。”
韩昭忆心中一紧,魏翎的话让她无法反驳,韩氏全族,除了她和韩月如,剩下的女眷全都被没入掖幽庭,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发配到长安的官宦人家,好一点的,当丫鬟侍女,差的,韩昭忆不敢想。
“多谢侯爷垂怜,妾知错了。”
魏翎勾了勾唇,他想要的就是如此,世家贵女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只能任凭自己摆布。
洛云舒同样也来了,她要亲眼看着自己的仇人身首异处,遭受和自己父亲一样的痛苦。月洲白放下繁忙的事务,陪着洛云舒来了。裴扬一个人在客栈里无聊,也跟过来凑热闹。
“这处决有什么好看的?”裴扬看着台上的行刑官和斩刑架,在一旁嘀嘀咕咕。
“他害死了我爹。”洛云舒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那他确实该死。”裴扬瞬间改换了态度,厌恶地瞟了一眼被押上来的韩任达。
裴扬虽然知道洛常,但说实话,并不像那些习武从军之人那样,带着敬重和崇拜,因此在知道洛云舒是洛常后人时,并没有什么起伏,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洛云舒身份清白的证明。但这么些天和洛云舒相处下来,裴扬也确实把洛云舒当朋友了,他此刻是真心和他的朋友共感受。
洛云舒瞥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魏翎和韩昭忆,扯了扯月洲白的袖子,示意他往那边看。
“果然还是来了。前些日子韩昭忆还被禁足,今日魏翎便带她出来了。”月洲白观察着魏翎和韩昭忆,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我以为韩昭忆不会想看的,看来她还是想送韩任达一程。”洛云舒自顾自说着。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一般,魏翎看向了月洲白和洛云舒的方向。
他也确实看到了月洲白,和月洲白身边的洛云舒。
月洲白穿着湖蓝的衣袍,手里捏着一柄折扇,负手而立。洛云舒一袭青衣,站在月洲白身边,竟丝毫未被月洲白的气势压下。
魏翎不由得疑惑,这女人又是谁?
午时已到,行刑官宣读判决的声音打断了魏翎的疑虑。
行刑官读完判决,坐回台上,念着犯人的名册,一一往下扔着“斩”的牌子。
正好赶上春决,所有的死刑犯都在今日处决,不然韩任达还可以在牢里多活一段日子。
念到韩任达的名字时,聚集在处决台下的百姓自发地往台上扔着烂菜叶,民怨沸腾。
洛云舒远远站在一边看着,看着韩任达被推到处刑架上,看着刽子手手中的大刀挥下。
刀颈相接的一瞬间,月洲白挡住了洛云舒的眼睛。
处刑台上血液飞溅,月洲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滚烫的东西划过。
洛云舒不由自主地落下了泪。
另一边的韩昭忆也流下了泪,她强忍着不发出声音,转身把脸埋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