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可是风雅楼楼主之宴。虽说霓裳苑作为风雅楼名下产业,若不想让什么消息透出去,自然也会是密不透风,然能在沈亦之面前演出,不说别的什么,单说能得到的报酬和犒赏,已经足够可观。
“咦?那个人……是不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毕竟这楼上是专门为沈亦之所设的一间,能出现在这里的,不是霓裳苑的管事人员,便只能是沈亦之的客人。这些伶人留意到了何子规,机灵的已经先行了一礼,稍微不那么灵光地下意识与身边的同伴小声谈论了几句,被对方提醒后才反应过来这大抵不是能随意议论的人物。
头上不戴幂篱还一时有些让她不适应。她随手拢了下头发,心下记着刚刚走过去的人,倚在楼梯口的栏杆上,片刻后拦了人温声问了句:“你们人可全了?”
“啊……回贵客,还没有。有一位在下面梳妆,有一位在调琴,”一位发上簪了艳丽红花、身着繁复舞裙的女人开口了,想必是这群伶人里比较能说得上话的,“不过还请贵客放心,定然不会耽搁。”
何子规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这些乐舞伎自便,转身下了楼。而伶人们遥遥地向她又行了一礼,也都各自开始进行演出前最后的检查和准备。
她往下走,走到伶人们的居所,听见调试琴音的声音,而后那扇门打开,气质端庄的女性抱着琴款步而出,经过她时微微一颔首。
何子规不完全觉得迟到的这二人是真会有什么问题的——毕竟,如果目标是风雅楼楼主和“清明决”的首领,那来的也定然不会是好对付的人。
只是她需要一个能够混入其中的好机会。有些异样的东西,在座位上大抵看不到,但若身在这群伶人之间,说不定便能瞧出来了。
接下来还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何子规提步正要往那去,却见先前看到的琵琶女步履匆匆地赶了回来,恰是进了这间。
她眉间的花钿模糊了半笔,很好认,只是脂粉之下,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难言的疲态,似乎下一刻就要栽倒了。何子规沉吟片刻,走上前去轻轻地敲了敲门,片刻后听见里面的人又急匆匆地走出来打开门,扶了扶发髻,蹙着眉看着她:“妳是谁?”
“我只是来提醒一下娘子,再不上去,便要迟了。”
“好……好。我这便去了。”
“娘子可是有什么难处?”她压低了声音,自然而然地侧过身进了屋,在对方开口之前先发制人:“娘子应当是刚刚奏过一场吧?但时间如此紧急……霓裳苑本不该这般安排。”
“不……不。”琵琶女听了这话一哽,有些慌乱起来,连忙解释道:“跟……跟苑主和管事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要接的……我需要很多钱。求求妳,问罪之前,先让我赶紧准备完,好吗?若是耽搁了时间,我……”
“妳莫要心急。”何子规温声安抚道,“只是席间生了一些变故,在下也需要登台,不过没有合适的衣服,不知娘子可否借上一件?”
她说着,将几块碎银放入琵琶女手中。琵琶女愣了一下,将碎银握在手心,指了指一旁屏风搭着的衣服:“那些是刚刚洗过送过来的。妳……妳去拿吧。不要碰坏就好……”
何子规笑着点点头,回身去屏风后换衣服,一边换一边随口问道:“娘子需要钱……可是出了什么事?”
琵琶女此时正坐到梳妆台前收拾自己的妆容,听了这话默然了半晌,直到将花钿重新描好,才有些艰涩地说道:“我的小花病了,我需要很多钱……给它治病。”
“小花?”
“……是一只狸奴。它陪了我很多年了,如果不是它……我想我早就从这里跳下去了。”也许是难得有人和自己说说话,琵琶女苦笑了下,“我一直不招人待见,对这里也谈不上喜欢,但是小花……它很好。”
“小花现在在哪?”
她进来之后并未听到有另一个活物的声音,想来那只狸奴如今并不在屋里。果然,琵琶女说道:“在我一位医师朋友那里。”
“但娘子妳看起来需要休息。妳……想来自己快要倒了。”
“……我知道。但是……”
何子规已穿好了衣服,走到了琵琶女身边。她里面的“寒鸦魅影”当然不曾脱下,只是将外袍换了,打眼瞧也是一身华裳。她本身长得颇有些妖冶颜色,被这身一衬,又将头发散了下来,灯光一晃颇似影子里走出的鬼魅。
“娘子且好好休息吧。”她稍稍倾身,“妳的那份报酬……我会给妳拿回来的。”
若只是为混入演出,她只需要借一套衣服便可。只是她作为武人又当然清楚,若是再不休息,这位娘子怕是要出事的。
既然如此……莫不如,捡起一些闲置了许久的技艺罢。
话音刚落,她指尖轻动,便点了琵琶女的睡穴,另一只手则小心地托着她的头不让她磕到哪里,又将她抱到床榻上,盖好衾被。
“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