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兴于火药,盛于火药,最终竟也亡于火药。
真是昙花一现。
放眼断壁残垣。昔日显赫身、名利场,尽化云烟。
多难——有人瞒天过海经年,有人不动声色筹谋,有人断去来路决然,有人削去傲骨登台。
又多容易。无形的手翻覆、只言片语敲定,各方不约而同的倾轧下,这霹雳堂无知无觉便成为赌注的赌局,换来一夜焰浪滔天。
死寂废墟前,一道温文身影伫立无言,辛未撑伞随侍身旁。而不远处,庚辰正一步步行于满地焦黑间,领着一队影卫进行着搜寻。
不多时私语渐起,多是感叹霹雳堂一夜之间化为废墟,或是揣测风雅楼楼主亲赴洪都是否与此有什么联系。唏嘘的或是揣度的,都没落到实处,单单过了口头,风一吹便散在风里。
人越聚越多,霹雳堂废墟与风雅楼楼主当前,就更没人注意到,有一面目颇为深刻的白衣男子背倚翠柳、怀抱长刀,琥珀色的眸一一在人群中扫过,却也仅仅是一扫而过,不见片刻停留。
柳树后,青衣的女人戴上面纱,叹惋道:“看来还是来得迟了。”
“我们再在江南待几日。血月教既然有了动静,绝不会只动一个霹雳堂。”白衣男子声音低沉,如深谷晚钟,虽是几分异邦模样,汉话却流利,“不过也许,并不只是血月教。”
“你在怀疑……”
“夫蚓,上食槁壤,下饮黄泉。[2]”他低低地笑,却让人辨不明个中意味,“相比于血月教,恐怕他们更不愿风雅楼吞并霹雳堂。”
满地焦木残骸,闻着那久久不散的焦味与硝磺味,苏寐只觉得分外不适,便掩了口鼻回头,一道修长笔直的身影恰在此时擦着他过去了。
“江湖上第一大火药世家凄惨收场,江南格局就此将变。”何子规站在了沈亦之身后不远处,她此时并没有戴幂篱,连人带剑都暴露在了现场这些明里暗里的江湖人前,“沈楼主觉得如何?”
沈亦之好一会儿才开口,只有四个字:“怕是要乱。”
“红尘剑已出,风雅楼若有需要,随时恭候。”她唇边带若有若无笑意,抱拳道:“告辞。”
“不送。”
她只轻笑了一声,拂袖转身,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晨光烟雨之中。
···
千里之外、大漠孤烟。血羽鸟轻振羽翼,飞过这寸草不生的地界,撞进那朦胧缥缈的浓雾,最终落在纤细的、染着鲜红蔻丹的指尖。
女人全身笼着一层血色轻纱,袅袅娜娜,恍如远山烟岚,额上一弯血玉月晶莹艳烈。放飞信鸟,她懒懒地躺在波斯毯上,手拢过身上的轻纱,展开信笺。
“燃月殉教了。”偃月长老随手一抛,信笺悠悠落地,刚好落在来人身前,“他倒好,也算是死得其所。”
来人低头,念出信笺上提到的名号:“……‘红尘剑’?”
“风月红尘,皆是人间困苦。”一声长叹,“又一个可怜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