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
她没有明说,但康斯坦汀能明白未尽之言。
一段乱掉的呼吸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是横渡醒过来了。
几乎是地面塌陷的前一秒钟,横渡就因为紧迫的心跳而惊醒了,他本该是第一个逃离的。但牵制住他的锁链被缠绕在了帐篷的支架上,他慌忙解开,不幸的是,那条终于握在自己手上的锁链,被黑暗地下的一只手猛然抓住,一瞬将他扯落深渊。
黑暗中,那双充满了惊惧与狠戾的绿色眼睛,让他意识到在死神面前,高高在上的奴隶主也与他一样平等。
于是俩具躯体在空中扭打着,致力于让对方垫底而保住自己的性命。
即便在成年前的虚弱期,娇贵的小少爷也不会是横渡这种刀口舔过血的奴隶的对手。毫无意外,在短暂的扭打和数不清的擦碰伤中,小少爷最先落地。
不差一秒,横渡也狠狠撞向地面。
那一瞬间,想要活下去的愿望尽然不再占据最重要的位置,那些稀松平常的画面和念头反而涌出来。
横渡的脑海中闪烁过那些与异族野兽厮杀的场面,那些在不见天日的矿洞里挖掘能源石的时光;闪烁过那只不在他分配额度下的营养液和那个如烟花般绚烂的新绿色真言。
他是少见的奴生子,天生就属于奴隶主。但他的母亲不是,她曾叙述过自由才是她原本的摸样。他无法想象,也没能理解,只是在这一瞬间浮现出母亲谈及自由时脸上的光彩。他并不向往,却还是记住了。
而不知为何,母亲脸上的光彩越发耀眼,直模糊了她的面容——很刺眼,他似乎睡得太沉了,却不得不抬起重如千金的眼皮——一张眉眼染着笑意的清秀面庞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更远的地方是少年显眼的银发。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蹲在他身旁的人在说话,可他听不清。
他想活下去。
他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可他有什么价值呢?他们必然是来救援伏维少爷的,他必须自己爬起来,证明他还有别的价值,哪怕只是还活着。他恍惚间想起有人对他笑了,或许那是他活下去的机会。
横渡只醒了几秒钟,再次失去意识,仿佛陷入某种梦魇。他满是血污的脸神情焦灼,皱紧眉头,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一只折断的手姿势扭曲的攀上付晓昭的裤腿。
康斯坦汀凑过来,他听不清,光从唇形也看不懂。付晓昭也是。但她却觉得他在说:“救救我。”
一如她曾经见过的很多人一样,他们在还有力气说话之前,说的总是这几句。
救救我,救救她,杀了他,我爱你... ...
诸如此类。
而横渡说的,应该是救救我。
她这样觉得,于是她轻轻握住那只用尽全力也只是在她衣服上留下血污的手,俯下身,凑到青年耳边,柔声道:“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我保证。”
地上的青年不知是否力竭,尽管眉头依然紧皱,但已不再呓语。呼吸逐渐平复,心跳也逐渐平稳。
“你知道他在说什么?”
康斯坦汀感到诧异。付晓昭也没有成年,她的五感竟然比他好这么多。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想听什么。”
付晓昭转身探向小少爷,动作依旧很轻却费了很大劲才将小少爷放到背上。
“你会用‘孤飞一片雪’吗?”
她本想像聊起“离离原上草”那样讲“孤飞一片雪”,但少年不属于奴隶甚至不属于流浪者的气势,让她换了个问法。
“你教过我了,我学会了。”
康斯坦汀估测着横渡和小少爷的状态——他们还是需要尽快得到治疗——因此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来了解付晓昭。
付晓昭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回应道:“好的。”
康斯坦汀的生死还在威的一念之间,他可以是个有天赋的学徒,但不能比这更有价值了,所引来的觊觎,都是对自由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