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极为看重,月牙泪到中原后数日便也时常会听到他们提起雨音霜的名字。而在西剑流时,他亦和这姑娘有过几面之缘——入灵仪式开始之前,他恰站在雨音霜身边。彼时风声呼喝,尘沙飞扬,可那姑娘却默不作声地挺直了腰背,矗立在一片阴森森的月光之中。
烈风狂沙呼啸着,月牙泪到底是看不下去,抬臂展开黑袍为雨音霜档去大半的风沙扬尘。晦暗不明的光影之下,那姑娘抿紧了唇角,似乎是欲言又止地想要道谢,最终却只是轻飘飘地瞥来一眼。
她只是出现在这里、这不足以说明什么。
然而,在这个时候,夜叉瞳却已然气势汹汹地开口,更兼之咄咄逼人的追问:“雨音霜,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也背叛西剑流了?”
雨音霜当时垂下了眼,嗫嚅着不知如何解释。
接受敌人的庇佑和保护,是弱者的表现,是背叛的征兆。在西剑流当中,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此战他们仍是大败而归,又或者是,月牙泪有心而为的失败。于是,月牙泪忍不住提点了鬼部和咒部的那两位队长,关于雨音霜的出现,不必多提。眼下只要杀死宫本总司,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
但是宫本总司在离去之时又说了些什么?他同雨音霜说,若是就这样回去,你还有命吗?你难道不了解西剑流?
可你宫本总司又凭什么这样说?西剑流是你的家,祭司大人与柳生大人扶养你长大,甚至你第一次握刀,亦是在柳生大人的首肯与教导之下才得以握住那一柄沉重的竹刀,你又凭什么这样评判你长大的那方故土?
一想到这里,月牙泪心中涌起阵阵微妙的怒火来,这把微弱的火烧得他心头滚沸,心脏处那几根坚韧的筋脉都跟着痛了起来。
于是,此时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质问着说道:“那祭司呢?赤羽呢?伊织呢?将他们抛下的你,又算是什么?”
宫本总司沉默了一瞬,这才缓缓叹息一声,说道:“泪,我始终不愿面临今天这种的局面,如果这是无情,那我承受。”
月牙泪闻言,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来:“现在我终于……终于懂得了你进展如斯的原因了。真是可笑,我因为多情,所以无法绝情;却也因为多情,才能下心绝情。原来这世间,如你,如我,多情的人总是最绝情。”
他说着便抬起手来,用指腹按上了自己的左眼,他感受到自己冰凉指尖之下,那只眼微微的颤动和微妙的暖意。
他曾用那只眼,领略过家族最精妙的武学奥义,看过夕阳下最潋滟的长河远山,本也该隔着幻想中的那一树落英纷纷望见正在弹琴的黛香,可如今,他只是暗暗用力,温热的血便带着浓重的腥气从他面颊上流了下来。
他的世界霎时被分为两半,一半是他十八岁那年便永远萦绕在他右眼前的黑,另一半是如今翻涌着流下的滚烫血色。
“你这是做什么!”
故友的声线终于有了那么一丝颤抖起来的波澜,月牙泪低声笑了起来:“我真是悲哀,看不见你,我才下的了手杀你。”
说着,他旋身上空,手中龙牙短刃挥舞出冷冽声响。宫本总司望着那一道华光,竟然是长叹一声:“空无之境,冥月血煞,泪,你真正做到了。”
但这叹息也只是维持了一瞬,宫本总司见月牙泪如此绝然,亦是使出豁尽全力的一击,毫无反顾。然而,两相对招过后,却是更沉重的静寂。月牙泪手中龙牙垂地,自己更是因为重伤跪倒在地:“你为什么动摇?”
滚烫的血从宫本总司胸口迸溅而出,垂落在月牙泪手臂之上,他望向失明的挚友,说道:“对你……我无法绝情。”
宫本总司已死,月牙泪撑着手中龙牙缓缓站起身来。
他想到年少之时,他与宫本总司切磋对招,那时候年少意气,却又总是难免针锋相对,总要较出个高下来。是以他们两个人谁也不愿意让着谁先退一步,往往都是信或是伊织从中回护,方才让两人在校场之上停手。
如今,宫本总司当真在最后关头收梢,他自己却落入了深渊当中去。
月牙泪叹道:“你永远,是我的兄弟,只望九泉之下再聚首了。”
黛香坐在房中对着中原六十年来武林中人变动的名册看了许久,终于在几近傍晚的时候,将天允山风云碑之战的参战人选定了下来。
第一战若是中原派出独眼龙,那便不妨让邪马台笑出战,她当年虽不知六部遴选情况,却也知其□□的威能。第二战便不妨让神田京一出场,他手中长刀虽未必利得过中原的那天下第一枪雷狩,却也绝不至于吃了亏。至于第三场,便让天海光流出战,她到如今为止,就没见过能快得过他手中苦无的人。
那第四场……
黛香忽而想起柳生大人手中的地之威。
西剑流众人皆有灵属之器,只不过黛香所认识的柳生大人向来战意很低,手中地之威也不愿意轻易出手。但黛香和月牙泪他们曾有幸见过那么一次——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