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崔子季欲言又止,却只能深蜷手指,眼神中满是不甘。
周围学子们又是一片恍惚。
见两名学生不再发问,谢容与这才颔首示意,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拎起门口的竹筐,朝书院门口走去。
这些襕衫儒生望向谢容与的眼神很是复杂。
平心而论,这位教书先生并不比他们年长几岁,虽生得极好看,却常年病体缠身,药不离手。虽博闻强识,可从未听说他出身于哪个豪门世家,更是从不着锦衣华服,可谓称得上清苦。
不过——
青麓书院从不乏世族出身的学子,有眼尖的学子忽地注意到,平日里只着青衫的谢容与,不知何时腰间竟挂了枚双鱼暖玉,这可是全扬州都找不出第二枚的上乘货。
“先生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有学子摇头感叹。
书院门前,车夫已经等待许久,靠在车厢旁摇摇欲坠,老马止不住地踩蹄摩擦,用鼻尖拱路旁新生的绿芽。
谢容与将竹篮搁在路旁,正要叫醒车夫,面前突然横出一条手臂,他本能地往后一躲,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位年轻俊美的陌生少年。
那人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相貌端正,头戴金冠,一身绛紫色麒麟踏雪锦袍,腰间缠了一圈白玉带,此刻正双手抱胸,很是不屑地打量他。
半晌后,他嗤笑一声。
“你就是那个谢容与?”
谢容与直接无视了他。
车夫的鼾声戛然而止,睡眼惺忪地将竹筐搬上车,权当没看见一旁的锦衣少年。
少年顿时有些薄怒,两颊飞上红云,扬声道:“你这书呆子是聋了吗,本衙内跟你说话都听不见?”
谢容与这才抬起正眼看向这人。
“原来是位公子,方才还以为有相鼠在吠。”
少年听后并未愠怒,反而两眼一亮,颇为骄傲地大笑两声。
“看来你果真是谢容与,都说青麓书院的谢容与重病缠身命不久矣,没想到竟病到了人鼠不分的地步。”少年笑得肆意张扬,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裴文弱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我的求婚,竟嫁给你这么个病秧子。”
“说吧,你究竟要什么条件才肯将她让给我?”
话未说完,少年正想继续谈条件,却忽然收到两道冰冷的眼神。
原本并不在意他的谢容与,此刻正冷冷看着他。
“大晋律法,当街抢人妻子者,诛三族。”这位看似无害的男人气质陡然一变,语气冷若冰霜:“哪怕你是刺史之子,照样同罪。”
不知为何,眼前男人莫名让他想到儿时见到的那条毒蛇,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谢容与为何会得知他的身份,这条毒蛇便已经收起獠牙,变回原来那副温和的模样。
仿若刚才所见只是错觉。
少年呼出一口气,嘴硬道:“你装什么读书人,还拿大晋律法来唬我,我爹可是扬州刺史,我会不知道大晋律法吗?”
说出这句话,少年顿时有了底气。
“你这个病秧子,早晚是要犯痨病死的,衙内我还年轻,大不了等文弱君二嫁就是。”少年说得咬牙切齿,目光扫过谢容与拎来的竹筐,筐内赫然装满嫩绿的竹笋,他嗤笑道:“你这都是一筐什么东西,你就让她跟着你吃这个?”
谢容与正要上马车,闻言倒是点了点头,声音有了些温度。
“内子最近胃口不好,向山长要了些鲜竹笋,待回家后为她烧制羹汤。”谢容与翘起嘴角,“只可惜我不善庖厨,怕是要多制几道才能熟练。”
少年顿时石化。
他愣在原地,就这么眼睁睁盯着马车扬长而去。
车内。
春寒未过,裴文弱怕他冷,在车厢内铺了一层厚厚的狐裘,暖炉中撩起白烟,车内远比外面热得多。
谢容与闭目养神,路程未半,忽然睁开眼睛,开口道:“这不是平时那条路。”
车夫拉紧缰绳,语调慢地一如既往。
“夫人犯了事,现在被关在县衙,等着您去捞她呢。”
谢容与突然沉默了。
“她犯的事严重吗?”
.
县衙内。
裴文弱放下茶杯,看向两旁堆笑的衙役们。
“裴娘子可是觉得这茶水不合胃口,可惜这县衙好久没来过客人,实在是没有更好的茶叶。”秦捕头很是苦恼道。
“不,很合胃口。”
裴文弱抿唇不语,这情况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