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四七练完剑之后,发现花明琅正站在檐下等她。
收剑入鞘,花四七走过去自然道:“你来得正好,我要去一趟西市买点东西。”
“如果不是要紧的,就过几天再去吧。”花明琅指缝间夹着一张信纸,笑了笑,“来活了,七妹。”
花四七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接过信纸。
花明琅道:“这次的目标是炎州司户曹璋。昨日刺史亲临,为的就是这事。时间定在三日后,曹璋将去长史张春望家赏画,家主希望你能让曹璋当众咽气。”
“好,画像。”
花明琅痛快地递过来,花四七展开画卷,凝神几息,便已牢牢将他整张脸都记下。
花明琅问:“要提前去布置吗?”
“不用,我有办法。”
花四七受花荆厌的命令,这几年已将炎州各县官僚名单牢牢记在脑海里,要是有新官上任,她脑内更新名单的速度比任命诏书下来的都快。
然而花荆厌要她记住这些,不是为了培养她的政治嗅觉,只是为了让她更方便地杀人。
人人皆知炎州有一座庞然大物,这座庞然大物的崛起从一开始的隐忍不发,到后来的獠牙毕露,是随着花四七的名号逐渐打响而浮现在众人面前的。
每个人都是被杀上门时才惊觉,花家竟不知不觉有了掌控一州生死的权力。
花四七将画像还给花明琅,抬眼看他:“走吧,去西市。”
花明琅怔忡:“所以你准备……”
“不会有差错,但东西必须得买了。”花四七将手浸在下仆递过来的水盆里泡了泡,擦干净后,继续看向花明琅,“你知道的,没有你,我出不了门。”
花明琅低笑一声,随手从怀里掏出个面具:“行,七妹的要求,哥哥莫敢不从。”
两人默契非常地齐步往外迈,却在厅堂前撞见了拦路的小萝卜头。
花薄似是等了他们许久,一见他们要出门,便跳下来,急匆匆地挡在了花四七的前面。
“阿姐要去哪里?能不能带上薄儿一起。”
花明琅刚想笑着糊弄过去,花四七却先平静开口了:“不可。”
花明琅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被毫不犹豫拒绝的小萝卜头眼睛里瞬间溢满了泪水,他没有多话,只是哀哀道:“阿姐……”
这声音真如幼猫般惹人心怜,连花明琅也不禁对花薄刮目相看——这小孩还真是会利用自己先天的优势。
花薄长得与花荆厌确实有几分相似,已是难得的好看,再加上他长期营养不良,瘦弱却并不局促,更平添几分可怜。
换个心软的人来,说不定已被他的撒娇伎俩折服。
但花四七除了一开始被他拦下,后面再没有看他一眼。
“花明琅,走了。”
那条顺滑秀丽的高马尾,第二次在花薄的眼前消失。
花明琅只能抱歉地朝他笑笑:“八弟,你阿姐就是这脾气,我们先走了啊。七妹,等等我啊七妹!”
花薄站在原地很久,他低头,擦干眼泪,也跟着笑了笑。
阿姐——花四七,咱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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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真没有一丁点的动摇不舍?”
出了门,花明琅才追着花四七问。
他盯着花四七的眼睛,不肯错过里面任何情绪。
花四七疑惑:“为何要动摇?”
“他可是家主的儿子,那么可怜地求你,也算放下身段了。更何况明面上你还是他阿姐呢。”
“大兄是大兄,花薄是花薄,不必混为一谈。”花四七挪开眼,“这十年里,比他更可怜的比比皆是,你不就是吗?”
花明琅没想到她会突然扯到他身上,摆了摆手:“论可怜,你才是吧。”
“我不可怜。”花四七回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天底下,你是第一个说我可怜的。”
花明琅张了张口,而后他笑道:“好,那就我们都不可怜。”
这次出门两人都没骑马,一路抄小道步行,三刻钟后总算到达了西市。
花明琅走马观花地跟在花四七身后:“你想买什么,非要亲自来。”
花四七淡定道:“给我娘买礼物,顺带拿一下我的新兵器。”
“又给你娘送?你还要去一次?”花明琅哭笑不得,“我看你是闭门羹还没吃够,三年了,就算不是天天吃,你年年吃,月月吃,一点都不心寒?”
“不心寒。”花四七说,“花明琅,我其实一点也不懂你说的心寒是什么意思。”
花明琅没好气道:“总是连名带姓的叫我,好歹我也是你哥哥,怎么不见你尊重一下兄长呢?”顿了顿,花明琅又道,“你岂止是不知心寒,你是心热不知,心凉也不知。对正事上,九窍全通,对你……你娘的事情,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