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药去管事那儿。”
“是一束上好的榆钱,先生还是看看吧。”
算盘声停滞,账房先生抬眼,端详了花芸姑片刻,起身道:“娘子与我来。”
四七蹲在花芸姑的背篓里,听着花芸姑跟账房先生单独进了一间屋子,又说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话,然后账房先生才拨开掩在四七头顶的杂草。
见到四七的一瞬间,账房先生的胡须微颤,笑道:“娘子说笑了,这哪里是榆钱,分明是芍药。”
花芸姑镇定道:“如若我说,这孩子的将来,既可以是乌头,也可以芍药,先生可信?”
账房先生深深地看了花芸姑一眼,又将四七掩盖起来。
“娘子想要什么?”
“我姓花。”
“……原来如此。”账房先生的语气沉了下去。
花芸姑继续说:“虽然晚了几年,但这孩子送去,也可了大兄心愿了。”
“能不能了,不是娘子说了算。”账房先生说,“娘子请回吧,老朽知道该如何做。”
“……芸娘在此,谢过先生了。”
四七一直睁着眼睛,听花芸姑关上门出去,又在外间领了银钱,然后彻底消失在门外的人海中。
等人走了,账房先生才又把杂草拨开,见到的便是四七仰着脸,好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天真模样。
账房先生苍老的脸变得严肃,他盯着四七,问:“你叫什么名字?”
“四七。”四七开口还是土话。
账房先生说:“你可知你娘把你卖了?”
四七歪头。
账房先生盯了她很久,若是寻常孩童,已经在他陡然压下来的可怕气势里害怕起来,但四七好像没心肝一般,一动不动,同他玩起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最后还是账房先生率先扭头,捏着鼻梁,深吸一口气:“罢了。也幸好不是个哭闹的性子,接下来你就在屋里,哪儿也不要去。”
四七没做声。
账房先生说:“还呆在里面干什么?”
四七撑着背篓跳出来,把挂在她身上和落到地上的草全部捡起来,又丢了回去。
一番动作,看得账房先生眉头直跳,直觉这肯定是个刺头。
他又嘱咐了一遍不准出去,也不准乱翻屋子里的东西之后,关门、锁门,离开,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四七脑海中响起之前花芸姑与她说的一句话:在没见到花荆厌之前,尽量少言语。
四七想,好像也没有能说话的途径。
她环顾这空没有窗户的屋子一周,最后走到榻上躺下,闭眼。
昨晚听李老四烙饼,搞得她也没睡好。
人类确实脆弱,睡眠不足也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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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猛然睁开眼睛。
两人的脚步声也正好停在门前,开锁。
四七翻身坐起来。
门推开的一瞬间,四七看到了一张万分惊艳的脸。四七发誓,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过最好看的人。
站在门口的,是个身高八尺的青年男子,容貌昳丽,身形瘦削,一身紫到发黑的衣服却显风流。再加上他头顶并未束发,只是随意地挽了挽。这让他手中羽扇轻扇的时候,有迎风俏立之姿。
四七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四七。
他含着笑轻摇羽扇走来,腰间环佩便叮当作响:“倒是机警。这便是我那出嫁的好妹妹,送我的好女儿?”
账房先生紧跟在身后,拱手行礼道:“回禀家主,此女并未验过资质,还不知……”
男子用羽扇挑起四七的下巴,眼波流转,轻佻道:“既是妹妹送的,不用验了。”
“是。”账房先生没有异议。
男子说:“你叫四七?”
四七没有动弹。
男子又笑着说:“我是花荆厌,你母亲的哥哥。你可以叫我舅舅,但我更喜欢你叫我大兄。”
四七想了想,说:“大兄。”
花荆厌说:“那就走吧,让大兄看看,你到底是榆钱,还是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