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英华绝代的韩懿抛舍了满堂贵客,独自晤言于密室之间的,却是公孙汲想要派人拦住的顾绘素。
韩懿自承袭了父亲的爵位与封地后,便过上了挥金如土的日子。这一二年间,他乐钟于宴集,时常遍请雍都豪贵子弟并各层人士,他又舍得花大价钱令豪贵子弟享乐,一时之间各家子弟及各方豪杰皆争往其门。
甚至连一些宗室贵女也曾光顾此处,其中天子第八女最是个豪放的,就曾多次参与。
有些朝中士大夫看了觉得不像话,便到天子面前弹劾韩侯宴集频繁,且奢华无度,只怕带坏子弟,扰乱风纪。
天子却一笑而罢,只说是他这些年在宫里拘着,好容易出去得了自由,自然要散散心。且他不过是个不足二十的少年,骤然得了许多爵产,定然要挥霍一番才是。若不去挥霍,反倒不对了。
后来又有人说他这样频繁宴集,只怕有聚众结党之嫌。天子也不以为然,一些二十来岁做着闲散郎官的纨绔子弟和一些无权无职的布衣白丁,皆是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干朝事的,哪里来的结党。
甚至近来又有人说韩侯结交些武人,对这些人出手极其大方,又整日聚集骑射,不知道有何心思。
然而这些弹劾他的人连自己子弟都约束不了,雍都城中倒有半数多的闲散子弟乐于与他结交。
顾绘素也常常会收到韩懿的请柬,然她不过偶然一至,不大有兴趣的样子。
这日她也是过了戌时才到韩侯府去。那时候客人们大都已来,而韩懿正与来客把酒欢饮,一听家人报知顾女傅来了,便丢下众人,亲自出来迎接,复将顾女傅引至众人前相见。因顾绘素乃是女子,更是多加照顾,不令其间孟浪狂客冲撞了她。
顾女傅也是个见惯世面的,并不扭捏,自在与众人谈笑欢饮。后来却不过饮了几杯,就说心口里有些乱撞,要借一处安静之处略作休憩。
韩懿殷勤安排,亲自送她去一间装饰幽静雅致的上房中休息。又安排侍女将早预备下的醒酒汤送来,更有专职典客的侍女送了些酒水果点。
“蠢东西,知道顾女傅是饮醉了才来休息的,还送酒来?”韩懿斥道。
那侍女知道韩懿待下宽和,也并不惶恐,笑道:“君侯也不细看就教训人,这并非寻常酒,乃是鲜果酿成,并不醉人。难道女傅这样的贵客来了,一时渴了,倒让她饮热汤冷水?人家不知道,还以为我们韩侯府没东西了呢。”
韩懿便笑了:“韩懿御下无方,一个侍女这样没上没下的,让女傅笑话了。”
顾绘素有几分倦怠,也不似平日跽坐,只懒懒地靠在凭几,见韩懿这样说,笑道:“韩侯调教出来的人果然伶俐,我也不是醉了,就是今日与黄家几位女公子小聚,有些倦倦的,正想饮些清冽的解解心头气闷呢。”
“你们去吧,我亲自照顾顾女傅。”韩懿向侍女们摆摆手,然后又向顾绘素一笑,伸手接了果酒来,亲自递到顾绘素面前,闲话道:
“有些日子没见顾女傅了,往日女傅结交的都是显达,无暇顾及韩某这等微末之人,今日能芳踪先至、枉驾存顾,令韩某受宠若惊。”
顾绘素只觉得眼前这男子光如明月,恍若美玉,令人神失目眩,饶是她见过无数世家男子,也不禁有些心醉神迷。
见他递酒,忙欠身道:“岂敢?韩侯乃是贵胄,并非妾这凡俗女子敢于攀结的。能得韩侯纡尊相邀,敢不急驱来奉!然欣喜若狂,整顿妆容,未计时辰,来得晚了,唯韩侯其不相怪责。”
韩懿是个洞明世事的,见这顾绘素此时精神尚好,便知有缘故,却不能率先说破,于是二人谈谈讲讲,说些异闻奇事。
忽然说起前几日的桑林之会,又说这几日桑林之会上的贵家子弟们的豪华陈设的精致讲究。
那韩懿便似乎无所着意道:“若说桑林之会上的讲究,只怕谁都不如太子呢。”
顾绘素心下一动,面上照旧平静微笑,道:“哦?那日太子也去了?不知是为会志同道合的子弟,还是携带东宫美眷踏青游赏?”
韩懿笑道:“这个仆也未曾亲见,只是听人说起。太子在桑林的马车上,藏着一个绝色佳人。”
顾绘素眼皮微动,笑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太子宫中自然是美人无数。”
韩懿哈哈一笑,然后止了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据说太子在桑林之阳修了个园林,极尽奢华。”
顾绘素垂下目光,淡淡道:“寻常人若骤然多得了几金也要求田问舍,天下储君,修个园子,其中藏几个美人,也没什么。”
韩懿却执壶,为自己也斟了一杯果酒,却不急着饮,道:“仆听说咱们的储君是个长情的,里面就只藏了一个美人。”
顾绘素目光烁烁,道:“偌大园林,只有一个?”
“听说罢了,做不得真。”韩懿笑道:“且别说别的美人了,先让在下向眼前的美人敬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