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向高座凤台的太后,只觉得那表面所谓的尊贵,不过是一座牢笼。
上一世她被困在里面,彷徨挣扎,血迹斑斑。
这一世,她必不再入宫闱,而此刻,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沈令仪闭了闭眼,决定落笔。
待她画完后,女官便笑容满面地过来,结果只看了一眼,便惊讶得合不拢嘴。
社令仪画的,竟然是一幅“埋儿奉母”图。
这个故事在《太平广记》中便有记载,传自本朝,有人编纂了一本《孝经》,又将此故事收录其中,以表彰其孝心。
沈令仪作此画,表面上看来并无不妥,尤其是献给太后,大可以说是宣扬孝道,但是细细想来,就有诸多心思。
那郭巨为何要埋儿才能奉母?
因为家中无粮,为供养老母,便养不活幼儿,二者择其一也。
再联想到前段时间,朝堂上争论不休的开粮赈灾一事,女官不由得皱起了眉。
国库空虚,可皇后娘娘却要为太子修建宫殿,以供大婚。
何尝不是二者择其一也。
埋儿便是要埋天下饥恶的子民,奉母便是奉这天下之母皇后。
没想到,这沈家的姑娘看起来温柔安静,内里却是个如此有主见的。
可她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惹怒了皇后,断了她的东宫之路吗?
宫女摇摇头,将此画在众人面前展示一圈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拿下去装裱起来,打算晚点再供给太后观看,以免坏了太后此时兴致。
众贵女当中,不少出身簪缨世家,于朝堂形势颇有了解,自然看懂了沈令仪借画所言之事,不由心中惊涛骇浪。
这沈家是要做什么?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皆凝聚在沈令仪身上。
沈秀莹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令仪。
该死!
她不过为自己谋了一点点福利,夺走了女主的金手指罢了,怎么这剧情走向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沈令仪这是要做什么,拉整个沈家下水吗,万一太后娘娘因此大怒怎么办?
她会不会被牵连?
为什么她就不能老老实实画点花花草草,非要沾惹这些事端?
她以为她是谁,还忧国忧民,这江山和她一个女子又有何关系?
那些饥民死不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沈令仪无视众人的交头接耳,气定神闲地洗了手,重新回了案席。
“姐姐,你……”沈令仪刚坐下,沈秀莹便凑了过来。
沈令仪见她一脸惊慌,心里好笑,面上却沉静如水道:“没事,别担心。”
自她重生以来,除了不想再嫁入皇宫以外,拯救这一城之人的性命便成了她的心病。
上一世,此次饥荒虽然没有闹到京里,可也造成了西北无数流民落草为寇,为了剿灭这股势力,朝廷所花费的银钱竟比直接赈灾翻了三倍,更别提在战争中那些可怕的伤亡。
此次事件后,王朝元气大伤,不然之后北蛮也不会趁虚而入,一路杀到京城之下。
若她能挽救一二,为什么不做呢?
就算之后为皇后所不喜,那又如何,反正等她得偿心愿嫁给池表哥后,便可以跟着他离开京城。
到时候,什么流言蜚语,她才听不到呢。
而皇后一个后宫女子,头上还有太后压着,难道能无故拿她、拿沈家如何吗?
表演渐渐接近尾声,轮到范芷月时,她取过宫女递过来的长剑,爽朗一笑:“我擅长舞剑,今日便给各位姐妹表演一曲剑舞。”
话音刚落,一名少女站起来道:“剑舞无乐怎可,不如妹妹为姐姐伴奏,如何?”
范芷月拍手叫好,那少女便从宫女手中接过一把琵琶,坐于范芷月身后。
沈秀莹仔细回想书中剧情,忽然想起来,这少女不正是十七岁的吴绮玉,未来宠冠后宫的吴贵妃吗。
说话间,吴绮玉已经坐到了范芷月身后,二人琴剑相和,看得众人不由得拍手叫好。
原书中吴绮玉就十分大胆聪慧,她知道若是自己单独演奏琵琶,只怕会泯然于众,于是她抓住了这次机会,博得了满堂喝彩。
让众人都知道,原来这吴家的庶出姑娘竟比嫡出的更加出众优秀。
而她也抓住了这次机会,顺利成为太子良娣,甚至比钦定的太子正妃沈令仪更早一步进入东宫。
后来沈令仪因为毁容失去了太子妃之位,她更是趁着东风怀上了太子的长子,还和靠着珠胎暗结入了东宫的沈秀莹搞过一阵子宫斗大戏。
不过那又如何。
沈秀莹想到她的原书结局,不由得冷笑一声,机关算尽又如何,却没一个好下场。
待所有人表演结束,女官也告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