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带路。”
少年重重点头。
等到术法解开，他又满眼惊喜，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靠过来：“原来您是仙人啊，那您一定会踩着大宝剑飞天吧？”
并不会剑术更没有大宝剑的冥皇大人：“……”
他暗自叹口气，一把抓住少年皮包骨头的手腕，捏了个决：“哪个方向？”
少年打了鸡血般蹦跳指了指深入西南的方位：“往那边大概四十里，就到了……”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黄沙之景骤缩成一条狭窄的黄线，眩晕之余等到再睁开眼时，面前矗立着一座黄土夯成的破败小庙。
“郊外的荒神庙……”
悭忱安静打量着眼前至少荒废了数百年的庙，下意识松开那截干巴巴的手腕，自顾自走进去，少年承灾堪堪自一瞬间走了四十里的惊奇亢奋中回神，“哎”了一声，没能把人叫回来，只好左右扒拉开不知挂了多少年的破败经幡布条，小跑着跟上他。
庙外的一圈围墙已经在经年风沙中磨蚀掉了，只留下半拉被晒得滚烫坚硬基底和几只躲在阴凉中的灰褐色沙蜥，无数巨石搭建成人像模样屹立在主道两侧，好似保卫的兵将。主庙很小，只容得下一尊神像和祭拜台，也可能是在经年累月的风沙中被摧毁至如今模样，渺小而简陋。
“这个……庙建起来都有五千多年了……”承灾对于自己信奉的神明祭庙变成如今这般破败模样有些羞耻，摸着鼻子讪讪解释着：“别看它现在这模样，五千年前可是被人们踏破门槛都要来祭拜的！”
他眸中现出光彩，仿佛真的见识过五千年前荒神庙的门庭若市。悭忱淡淡瞥他一眼，不去看早已作古的庙内摆设，径自冲着祭台而去。
祭拜的神像由一整块砂砾岩雕成的，虽潦草模糊但也见女子姿态体貌，她右手长矛左手机巧，颔首低眉状若娇羞，另一侧却是男子模样，托举一簦（音同登，意纸伞）翩然有礼，不过容貌被侵蚀，已不见当初模样。
“这是雨神借道的雕像。”
见他一直注视那凭空多出来的男性神像，少年轻声解释一句：“当年部落里五六个巧匠凿出来的，虽然粗糙，却也是当时大家的心意。”
“你们怎知，雨水是雨神所降？”
好似当年这阮北人与逅土一同生活过一样。
“我……这，这些当然都是传说！是传说！”
“传说又是从何而来？”
某位冥皇孜孜不倦求知若渴，堵的话唠少年一时哑口无言无所适从。
“传说……当然是，编的了……”
悭忱没有忽视他眼中压下去的不服气和妥协，终于退让一步：“并非质疑，只是想多加了解……你口中的荒神。”
话音刚落，少年明显蔫了的脑袋瞬间扬起，一双眼睛明亮得好像天边星星：“你相信那些传说？？！”
他年复一年引导来自大陆各地的旅人穿越戈壁，几乎无人愿意倾听他口中与常人无异的神明传说，神明应该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居于庙堂而非与凡民为伍，他口中亲民爱民的神明不过是臆测，只会得来异想天开的嗤之以鼻。
圣古时荒神会为荒神庙的百姓建造机巧，设计风力机关，甚至亲身抵挡风沙，缠战荒漠狼。
可出入凡尘的神并非人们希望的样子，这些美好，到如今只有他一人留存记忆了。
悭忱微微点头，声音轻不可闻却并非疑问，一字不漏的落进少年耳里：“你见过雨神？”
少年沉浸在荒神被相信被重新信奉的喜悦中，下意识点点头，忽而反应过来惊恐望向他：“啊不不不，怎么可能，神明都是传说中的嘛……哈哈哈哈……”
见他眼中疑惑愈浓，承灾自知说的太多瞒不下去了，干巴巴解释：“我没见过雨神，不过荒神留存下一副雨神像，额……所以当时工匠是按照画像雕刻的。”
这个客人意外的令他感到亲近，竟不由自主与他说了好多荒神的事，偏偏这个人还真的信了！！！直到现在他不得不暴露自己身上的虚怀，从中取出一副略微泛黄的羊皮画卷，画像上的男人被浓墨重彩描的面目全非一塌糊涂，作画者恨不得将所有明艳色彩都给予他，终究落得个比俗物更低劣的成品，根本看不出那人真实样貌。
这雨神见了都不认的画作，若是寻常人，必然认定这小东西在拿一副狗爬的画忽悠人，可悭忱是最清楚他那位师尊在艺术方面的天分。
这鬼画符一样的人像，绝对是逅土真迹。
他遥遥望了眼庙里神像，心情沉重，当年荒神庙，可真是难为那些能工巧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