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耳目都在紧盯西禹,裕安城上下阴云涌动,死气沉沉。
被仙界掌控的京师前脚传出师安徵刺杀幼帝布下悬赏,燕家紧接着缉拿罪臣要斩首示众,这一眼看去对韶殷王家的忠心,却是表到了仙神二界跟前,可燕家坐拥两位国师,该说最是有实力独守一隅,偏偏做了这第一个站队的人。
其心所向,其志所在,无人能揣摩一二。
只是知——如今这人界肱股之臣师家家主亡于燕家手,势必要与人族分道扬镳了。
有人忧愁,亦有人窃喜,愁之愁这遍求无路,欲退无门,人族今后恐要夹缝生存遍野哀鸿;喜则喜那韶殷四族栋梁已倾三厦,独剩个富商臣氏不成气候。
逐鹿之野波谲云诡,在师家家主神魂俱灭之前,悉不算定数。
臣无妄拉低兜帽,安静听着围观民众指指点点,心感悲凉。
好一个四族相携,好一个大厦将倾,燕泺毫不顾忌一代家主颜面,无畏生变与否,将落仙刑场设在长街巷里,究竟又在做样子给谁看?
那师安徵无端被俘,究竟被作了弃子,还是棋子?
筹谋的人又是谁……
只这瞬息,一连串因果在他脑里过了一遍,神界仙界人界能得此利益之人无数,却总有一处无法理解……燕泺凭什么要受其掣肘。
“常言燕家主性情阴郁不定,却是个离经背道都做得出来的人。”
“韶殷空虚许久,先皇待他不薄,不知何时养成的狼子野心!”
“闵兄在家多言便罢,在这儿可要……”那人压低声音瞅了瞅四周卫兵,吁了口气:“慎言啊……”
“便是不知从今往后我等该如何历这波折,仙家之流可能容我?”
受刑之人特殊,非常人砍首碎尸便可永无后患那般,燕家特意搭建了落仙台,设下堙魂阵,布了燕骑兵与门下众修道者一同值守,就连落仙台四周执阵者都是族中仙境上乘长老,无可不谓严阵以待。而高台下观礼的更是少有白丁,多是书香政客或名门仙者,也有胆子对着刑台阔论一二。
“容与不容又如何,六界分立数百年,我人界江山怎能沦落他人手?!”
“你且看燕家之意,灭南晏灭北岐,连东夏都弃之不顾,是要执迷到底啊!!”
“可有了神座仙君的庇护岂不更好?你们说燕家背信弃义,晚辈倒觉得无非是条明哲保身的路。”
臣无妄多看了两眼那“明哲保身”的青年,淡然挪回目光,唇角轻扯,讽意尽然。
“更何况人界修道者颇多,人亦可羽化成仙,高升登神,这难道不是神座仙君布下福泽宽宥?”
喧哗止于一瞬,众人面上百感化作复杂,一个个撇过头去认同却又不认同。
“诛魔之征前境界森严,何曾有过人族成神,就连仙人都少有,若非神座仙君,何来今日三界祥和之态?何来人族位列仙班?你们如今莫不是在责怪神座仙君扰了人界清净?”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几个修道老者似是红了脸,沉默不语,那小公子得了关注,下巴一抬更是得意:“尔等都道燕家主离经叛道,却不想家主苦心孤诣,倘若来日神界仙界人界俱为一体,荣辱相共,莫不是我们得了天大恩惠?”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道小公子少年俊才看事通透,独臣无妄立在边外,看那三两老者摇头离去,念叨着朽木难雕。
“朽木难雕……”
“也怕燎原星火啊。”
人群后传来些许骚动,有卫兵清场声音隐隐传来,马蹄声沉闷捶地,压抑更甚,人人皆仰头看去,上有仙人御剑开道,仙舟法器之密遮天蔽日,一连八道捆仙索牢牢缚住困于碟牢上的潦草人,碟牢后,不远不近跟着燕家十六枪卫,以及一着了绛衣纹绣金狮的妙龄女子踩着细剑悠然紧随。
钟兰垂头凑近他耳畔轻声:
“经脉尽断,境界空无,师家主怕是废了。”
碟牢里的人端直着打坐,镣铐如似虚无,雀翎披珮斑斑血污黑红一片,触目惊心。只是那人依旧目视刑场波澜不惊,视赴死如赴宴。
经脉尽断,就算堪堪筑基之人也该疼的死去活来,那牢里长者不露半分颓败。
“师家主大义,那少子可否撑起大局,便看今日法场了。”
燕泺以刺杀谋反当今幼帝之名拘了师安徵,在寻常百姓看来乃正道所趋,倘若师远诘沉不住气来劫法场,那便与之同罪,燕家大军明日便可借此由头直入南晏;若不来,不失作以退为进之策。
师安徵自愿入这圈套,又探出了什么?
碟牢上的人微动,一瞥便注意到人群中压着兜帽暗自打量他的臣无妄,哑然轻笑。连失了修为的人都能发觉,这两人更逃不过身为国师的燕颀法眼。正如臣无妄所料,燕家根本没将他进城放在眼里。
“本尊虽不知泺儿在打什么主意,可的确不该这般冤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