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孟时瑀,是在准高三那年的暑假。
七月末尾,暑气逼人,蝉鸣声是盛夏的背景音。
傍晚时分骤降一场瓢泼大雨,温度终于降下几分,空气中满是青草的芳香气息。季珣站在便利店的屋檐下,单手摊开向上,试探着雨势。
雨停了。
她踩着一双雪白的帆布鞋,小心地避开台阶下的一汪积水,拎着印有便利店logo的袋子朝临戚公馆走去,袋子里装的是她的晚餐——金枪鱼饭团。
今天是她抵达华江的第一天,周遭都还有些不熟悉,偏偏家里人都不在家,她只能自己解决晚饭。
临戚公馆位于华江寸土寸金的地界,分ABC三个区,AB区为别墅区,乍看之下几乎一模一样。小区里十分清净,大概是为了营造高雅的格调,地灯是晚间的唯一光源,这就导致了环境虽然浪漫,但不利于行走。
或许开发商认为,住在这里的人都不怎么需要走路吧。
季珣无意识地叹气,她本来就有些路痴,在一个个几乎是复制粘贴的别墅中兜兜转转,愣是走了许久还没找到家门。
白天看起来清雅幽静的别墅区,到了晚上就只剩下幽。
枯黄的落叶被雨水粘在砖石路上,风卷着树上的残叶发出沙沙声,偶尔掉下来几片叶子,季珣都要被吓得一跳,而后停几秒才敢继续往前走。
之前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外国恐怖片片段不合时宜地自脑海窜出,她抱紧手中的饭团,心中默念着:
我是马克思主义接班人。
我是马克思主义接班人。
我是马克思主义接班人。
……
正念叨着,她不知何时走出了这片别墅区,眼前的路愈发荒凉。
大概是走过头了,从后门出去了。
她看看路,正要调头,突然从后面走出两个人影。
她没抬头,嘴里还念叨着马克思,慌慌张张的绕开人影,却不想被来人突然横出的手臂拦住了去路。
季珣抬头。
是两个男人。
她松了口气。
是人就好。
其中一个男人耳朵上打了一圈耳洞,成排的耳环挂在上面,让她联想到了看门大爷手里拎着的钥匙圈。
有点好笑。
“妹妹,住别墅里的啊?”
钥匙圈叼着烟,一张口就吹了季珣满脸烟味。
季珣还没回答,先被烟味呛的不行,她本能捂鼻子。
一边的黄毛看着这小姑娘娇滴滴的样子,咧咧嘴,一脸流氓相,“哥哥们最近手头有点紧,妹妹有没有零花钱能分给哥哥们一点?”
季珣看看两人的模样,有种似曾相识的邪恶感,她从前的高中经常有小混混四处勒索低年级同学,看这架势,她今天也遇到了。
她畏畏缩缩的后退了几步,语气颤抖却义正言辞。
“勒索别人是不对的,这种行为是构成犯法的。你们应该好好学习,好好读书,靠自己的劳动挣钱。”
行走富人区这么久,两个小混混第一次遇到这么正义的书呆子,都快自身不保了,还有时间劝别人回头是岸。
钥匙圈不可置信地笑了几声,懒得继续废话,直接说:“快点把钱交出来,不然小心我揍你!”
黄毛上前一步,笑嘻嘻,“小妹妹长得不错,要不你……”
季珣看着伸向自己的手,不待人说完便尖叫着跑开。
因为太害怕也没顾得上看路,七拐八绕地跑了老远,回头确认两个小混混没追上来,这才停下脚步大口喘气。
刚才恍惚中,她好像听见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是那两个小混混的同伙?
季珣拍拍胸脯。
管他们呢,没追上来就好。
太吓人了。
人比鬼还吓人。
正想着,耳边隐约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突兀。
难道他们又追上来了?
季珣只觉手脚冰凉,指尖微微发颤,她快步往前走着,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明显是跟着她的。
她几乎要哭出来。
拎着袋子的手收紧,她这才注意到手上的饭团。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朝袋子里面探去。
不管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
唰的一声。
季珣将饭团猛地朝身后砸去。
身后的人一瘸一拐地走着,被她突如其来的奇怪举动唬得怔在原地。
眼看着什么玩意从离自己老远的地方又飞到了离自己老远的地方。
打、打偏了。
季珣咽了咽口水,这才看清眼前的少年,不是那两个小混混。
但她没有放松警惕,万一是那个同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