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6日,周四,18:44,居酒屋附近。
“泽理?”
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听声线是一位女性,她的声音并不大,刚好是我能听到的音量,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叫的是zawari,她叫的不一定是我,按照我以往的经验,如果我在这个时间点回头去看,要么她是在喊着另外一个名字发音和我相近的人,看着她们高兴地奔向彼此,留我在原地孤零零的站着;要么是不能归属为人类范畴的东西在叫我,诅咒或是妖怪,当我在拥挤的街道上骤然停下,我会看到身旁路人头上冒出一只针对我挡路的诅咒,沉默地越过我。
因为我停下了,给别人带来麻烦了,别人才会诅咒我,那么,是不是我不回头,不停下脚步就可以了呢?可万一叫的真是我,我又该如何做呢?
不会的。
不会有人叫我“泽理”的。
在公司里,同事要么叫我前辈、林前辈,要么就直接喊我的姓氏林,藤原是个例外,不喊我名字,总是喊我老妹,老妹就老妹吧,说老没那么老,说妹没那么小;在家里,夏油会叫我理大人,我没有那么伟大,我不是什么大人。
不过按照名字来讲,夏油应该喊我泽理大人,果然“泽”这个字的读音比“理”要长就不想念出来了。
“泽理?泽理!”
还是说,夏油叫我理大人,可能他叫的不是我,而是把我错认成他熟悉的谁,是这样吧,说不定真是这样,假如我不这么想,我就想不出他对我好的理由了,他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是我欠下的房租,还是我完不成的工作?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毫无缘由的善意比突如其来的恶意更可怕,恶意是真实的,是直白的,是有原因的,我可以准确了解恶意从何而来,诅咒来自何方,并反省自己下一次要如何避免。然而善意,那是基于人在成长过程中受到的教育所产生的行为,我不知道对方的三观,我不知道对方的过去,一切都是未知的,莫名其妙帮助我而不求回报,这种反人类的奉献精神让我作呕,毕竟人性本恶啊。
那些所谓的好人,会为了自身的生存而散布善意,就像瘟疫,把病人治好了当下不求回报,希望日后有难可以得到帮助,把这份好意变为传承。可是,面对被帮助者并不领情,把这份好意当做理所当然,得寸进尺,以此来勒索敲诈,那好人该怎么办呢?为了帮助别人付出了巨大的、不可逆的身体代价,要求被帮助者付出相应的钱财来治疗,不给钱是因为被救者没有强迫好人去救,那好人该怎么办呢?
善意根本就是在放高利贷,摸不着,还不上,那么我该如何回报夏油的善意呢?
房子不属于我,那是房东的,我没有钱,没有存款,我的随身物品并不值钱,电脑是二手的,把餐具冰箱卖了换钱,可那也不属于我,这么想想,好像真正属于我的,我真正可以去利用的,只有我的身体。
为他人则活,为自己则死。
“泽理?泽理……”
如果夏油想得到我的身体,我会怀疑他的品味,他是一个很好看的人,他的头发很好看,他的缝合线很好看,他的耳垂很好看,他的肌肉线条很好看,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人。反观我,我的头发很乱,总是炸开,我的耳垂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又没有长好,我就用头发盖住,我的肌肉,我没有肌肉,小惠总说我有力气,陈会问我在哪里锻炼的,我没有办法回答,我只是单纯力气大。
要美貌没美貌,要身材没身材,活着无法创造价值,死了比我活着更值钱。
算了,还是说名字吧,名字的作用是把人区分开,如何称呼我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在他们眼中能对应到我头上,方便他们从人群中找到我就可以了,不过如果不是在家或是在公司,他们的称呼是无效的,这是特定地点才能使用的叫法。
在外面,在大街上,只叫出我的名字是没有用的,要把姓氏和名字连在一起,把我的全名好好地说出来,不然的话,叫我多大声,叫我多少次,我都不会有反应——
那是没有说全名字的人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我能通过呼唤我名字的方式判断出喊我的人是谁,那为什么喊我的人不能认清我究竟是谁呢?
“泽理,泽理?是你吧!”
为什么这么穷追不舍?这是跟踪狂,小偷,还是路人,我已经分不清了,我保持原本的步调就好,正常走路就好。
不要回头。
被跟踪是正常现象,跟踪狂大抵是为了满足他们偷窥的恶趣味,就像是甩不掉的臭虫,恶心的很,不过女性跟踪狂倒是少见。小偷的话,大概要让他们失望了,我包里没有钱,没有手机,我的包不值钱,mp3是很老的款式,卖不了几个钱,书已经磨损了,其他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
“泽理?泽理!”
有人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没有回应,是她认错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