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当然没死成,否则如今也不会有两万年后的她。
她的命脉全陨,能再锻一副仙骨,源于体内这面浮光镜。
修士一道,逆天意修道行,顺天意修道心。
天意玄妙,天意难琢磨。
几十万年前,东天湖飞升了一位大能,此为开天辟地头一回阵势,浩大的不得了,哮海声碎十余日,劫雷连劈九万山。
消息一夜间走飞,道门百家震了个惊。
修仙一事自然是以飞升为圆满。只此前大家从未见过有人飞升,于是便将此茬儿当个美妙的传言讲与后人听,慰勉后人努力修行,如今没成想还真能飞。
打听才知,那位大能乃佛修,法号脱尘。恒长避世隐匿,生平从未杀生,吃斋念佛、承苦行善数千年终而修成正果。一时间东天湖的门槛儿都被踏烂了,弟子从老到少形形色色收了个遍,诸众宗派概半转型当了和尚,纷纷吃苦耐劳起来。一溜儿的秃头一度形成惨重的光污染,几百年间亦不见一点儿荤腥。
不成想,三百年后,正邪边缘地带宗门苍祈山中又离奇地飞了一位。这人却是个杀神,杀人如杀鸡。放眼诸门百家,这位道宗屠夫结起仇来结得是那么的雨露均沾。
此消息一出,众人对佛祖至死不渝的诚心当即动荡起来。
后几千年,林子里的鸟飞了个遍。至此,天意就琢磨不透了。
直到三万年前至今,许是老天爷没寻到钟意的人选,大泽内再无人飞升天界。
没见过猪跑尚能得过且过,见过猪跑后惦记吃猪肉的人与日俱增,因此逼疯了好几位大能。西北大漠里的扛把子便是其间样板儿一例,今日积德行善,明日杀人越货,每天各过各的,丰富自己的履历,试图哪天这样摇曳多姿的人格能被老天爷瞧上。
天下情势如此,他们这行应运而生。
天窟悬渊中曾有一面镜子,杵在常人无法踏足却瞅得见的地儿。
某日天窟崩裂,数万修士以命补天,补上一席千疮百孔的结界,好在及时而未酿成大祸。天窟很给面子,凑合用了一用,终是勉强安分下来。
那面镜子就此摇摇欲坠,五百年后砸在过路一名法力微薄的小修士头上。
高空坠物何其危险,小修士险些被砸死,所幸脑壳儿硬实,晕来晕去辗转半年后痊愈,成了扶光镜开山之人。
凡人尝人世百年之苦,方修得来世福缘。修士动辄千年寿数,无上修为,却不得往生。
扶光镜便是修士托生唯一的法子。
扶光镜本不叫扶光镜,叫千金镜。许多大能寿数将近时,自知今生飞升无望,托以来生为续。
以其余生尽数福缘,附于其一截骨上,纳入镜中既为约。一身修为,百年功德报我为酬。于其仙逝后七日以镜招魂送入轮回,方可托得敛骨吹魂,带着前生的记忆再度为人。
然扶光镜只有一面,僧多肉少。小修士想了个缺德的馊主意,排队拿号需先付千金预款,他再逐一挑选。
是以五年后被人砍死。
那砍他的道人囊中羞涩,心生夺镜续命之法。可惜那小修士魂魄散后,千金镜立即消遁,遁得有情有义,状如殉情,无人能寻其迹。
几年后,方又有一位镜主被其选中而降世。从此历经几代,几代皆以桩桩命案收场,终于出现一位文化人,他说:“憾恨浮生苦,愿做一扶光。”从此,千金镜更名扶光镜。
上一代镜主离世后,扶光镜又无音讯千年之久。
而徐元原已道死身消,魂飞魄散前被它逮来当了这什么倒霉镜主。
她死于二十三岁那一年的冬日,是为衷灵道君取焕机玉而死,此前厄病缠榻已七年有余,身子骨刚痊愈堪堪两年,便因寻药折了道命去,乃是来这世间凑数的一位冤桶。
她被扶光镜招选后因要将魂灵融入镜中再锻一副仙骨,便耗了些许时日,五年后于镜中苏醒方重回了师门。
那日徐元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整个苍祈山跟见了鬼似的开嚎,哭得兴许比给她奔丧时还要情真意切得多。徐元废了好一通口舌才把来龙去脉讲个明白,至此师父一行人对她的要求只有活着,上房揭瓦都被称赞伶俐俏皮,日子过得很是乐呵。
据闻那历代镜主皆无善终,山与道君当夜收拾包袱动身希图去寻些扶光镜的讯息,以趁早做打算替她杜渐防萌个一一二二。
这行遭人眼妒得很,徐元刚入行时法力甚低微,不得已提着命过日子,素来有求必应,兢兢业业,逐而混得风生水起,五千年后,刀命成熟,已少有人能和她过过手。只是那浮光镜靠酬来的修为对她无用,刀命的经脉走向七扭八拐,灵气着实走不明白,
世人称她一声扑华道君。
以扶光一名为例,历代镜主道号皆乃这破烂儿花式。
自第二代算起,接辉道君、捧曦道君、执晟道君、日日道君……到了本道君这代,余下表光之意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