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话，心里舒坦许多。
何晟嘴上继续责备：“他若是真将这副红宝送了你，倒也算有几分真意。但即便如此，你也应当递还了就赶紧回席，哪有众人瞩目中还拖延许久的？”
“这……”何令儿又显出几分犹豫，心中飞速运转。
“那首饰匣中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何令儿死死攥住手，长指甲扎在手心里，脸上现出几分红晕：“还有一个荷包。”
“哎哟哟！”
何令儿还未曾往下说，林夫人已叫了起来：“他，他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私定终身了？那他，他倒是赶紧入宫禀明官家，定下来啊！”
虽说于礼不合，但若何令儿真与陈留王定了终身，她料想阿耶阿娘不至于反对，自然会尽早为她打算。
林夫人思绪发扬，脸上浮现遥远又缥缈的笑意，显然已经神游九天。
何令儿心内苦笑，想不到自己人生被逼第一次说谎，竟然说得如此流畅。
事实如何并不重要，要紧的是现下赶紧顺着阿耶阿娘的心性，把这事快些抹过去才好。
她也有些内疚，这些日子来心思专注陈留王……确实忽略了阿耶阿娘些。应该先给他们心里打些底，省得让他们从外界风言风语才听说女儿快要嫁入王府，做陈留王妃了。
何令儿暗中脸上飞起几丝红晕。
已近深夜，书房内室中全依仗两盏巨大烛树闪烁交错光影，书架参差错落的籍卷上，飘曳着众人形态难辨的暗影。
橘色烛火摇曳下，她低垂下头。
前世情景，二人交手并肩坐于红艳耀目的喜房中，那几乎将头压弯下的金装凤冠，身上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精美的刺绣，喜被上颇有暗示散落的红枣与栗子干果。
他递到自己唇边的酒，澄澈颜色映着他秀气纤长的手指……
想一想都会脸色酡红，如饮醇酿，她怎么好意思对父母说起！
她只想偷偷等七郎求亲后，宫中下了赐婚圣旨，唬上阿耶阿娘一唬才好。
她可想不到，宫中并不是某一日心血来潮就牵红线，难道何晟贵为首辅，事前竟也不问他一声？
她也想不到，她与陈留王如何相识，如何接近，在潼潼暗影中有多少双眼睛和耳朵各怀心思地在紧密关注着。
她此时一激灵方才明白，自己只能想到两只眼睛所见之事，却想不到别人，结果未曾提前给父母脑袋下垫个枕头，如今也只好自己承受苦果。
“荷包？那确实不该被外人知晓，你这孩子做事不稳重，怎么陈留王也如此冒失。”
何晟轻轻点头，“你如何不早说……这事儿做的虽然有些不妥，但看你事出有因，对方虽是身份尊贵，咱们家也未必要攀援于他，你能矜持懂事，很好，很好，这责罚……咳咳。”
何令儿心内一喜，想问能否免了责罚。
刚想出口，突然感到一股力道，原来是玉翘爬在脚边，将她衣袖死死拽住。
她楞了一下，赶紧叩头谢恩，不敢多说。
玉翘兀自趴在地上哀哀哭泣，也跟着叩了个头。
何晟以为她是为何令儿担了骂名委屈了，绷着面道：“罢了，你以后多看顾小娘子。”不欲多说，挥挥手：“回去多领一个月月钱。”
乱糟糟闹了半宿，何令儿十分想就此告退回房去睡觉。
可她的话如一颗石子投入水塘，激起千层涟漪，哪有这么容易停歇。
她无奈动了动腰，换了个略轻松的姿势垂头候着，等着父母的暴风骤雨。
果然，林夫人畅想再也无法遏制，絮絮道：“这陈留王也太急切了些，倒是个热忱的……”
又想起来：“哎，令儿将来若嫁入陈留王府，自然再好不过，你说那陈留王品貌俱佳，与咱们家令儿正好相配……”
一时又想：“哎，那陈留王虽得官家宠爱，但他并非储君……不过咱们令儿也省得了多少是非，正好让他一心一意地对咱们令儿，两人逍遥度日，岂不是好？”
一时又眉飞色舞：“哼，我可知道，那秦侍郎家的三娘子，陆长史家的十二妹……多少人盯着陈留王回京呢，令儿看着不机灵，倒是个有本事的，我看她们以后还敢在我面前说嘴。”
她强拉着何晟对谈，不时询问何令儿各种细节，如溪流补充汇集到她想象中未来的滔滔江河中去，奔流向晴日顺逐的东方。
……良久良久，终于街上隐隐传来一只起早了雄鸡的啼鸣声，打破了暗夜的万籁俱寂，对何令儿无异救命的九天纶音。
“妇人之见啊，妇人之见。”
何晟以摇头叹息的这句话总结了林夫人的高论，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冒着东方鱼肚白和一夜累积残余的寒意，何令儿终于带着完好无损的玉翘，回去自己的院落。
玉翘逃过了一场杖责，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