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但若是她犯了大过,他必定也能罚到她泪飞如雨,悔不当初。
此时便是如此。
何令儿重见陈留王时的女儿家情怀娇羞,如雪狮子见了毒日头,化为一滩水瞬间干涸。
她似是被夜风扑猛了般,打了个寒颤,瑟缩着笑道:“呵呵……夜晚更深露重,不如让阿耶早些歇息,明日我再早起去请安。”
说着,脚下悄悄往自己的院落蹭了过去。
杜衡在身后平静道:“我已叮嘱过门口老黄,他会说酉时二刻放小娘子进来的,但若府君今晚见不到小娘子,明日动了大阵仗查问细情,只怕老黄说不明白。”
“啊?”
罢了罢了,要糟要糟。
何令儿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左右逃不过去,还是大事化小,莫要惹出更大的漏子来,无奈点头:“我去我去。”
还未到书房门前,便遥遥望见暗黄灯光自窗纸透出。
何晟平日处理公文,会见门生均是在此处,近年来益加忙碌,十日中倒有七八日自下朝便专注在此,连膳食俱是一并送入。
她幼年时常常随着阿耶在此处读书玩耍,自她年岁渐长,见何晟板着脸的时候倒是越来越多,因此她也不太敢再来书房打扰他,她自己也是毫无灵性,不爱来这里习读圣人之学。
如今想想,确是久未踏足此处了。
深深吸一口气,何令儿止住门口侍从预备行礼,拾步上阶,抬手叩响了房门。
当房门内传来‘何人’的声音时,恭谨道:“女儿做了碗笃鲜养身汤,特给阿耶送来。”
里面未曾再有回应,‘吱呀’一声,何令儿推门而入。
书房中宽大阔落,打通了原先三个房间并在一起,是以比一般书房宏宽许多。
但入内却拥挤异常,满满当当,里面纵横摆满了一排排书架,从天到地堆满了卷帙浩繁的各色典籍,文章,古卷,手抄珍本。书籍占去了书房的绝大部分地方,只给进门处留下了一张再简单不过的书案,对面几张椅子,供会见客人时座谈之用,不过十步有余的一个小小角落。
书桌旁两盏莲花托掌灯树,燃了数十枝灯烛,将房中沉沉的黑暗与古旧之气凭空隔绝出温暖的橙色光晕。
何晟一人端坐在书案前,手中持着一份奏折,正在专注阅读。
何晟原本生得瘦消清癯,身材又高,做的再合身的官服穿上,也显得有些空荡飘逸。曾有人背后议论,何相走起路来飘飘荡荡,远看便如同根竹竿一样,背后给他起了个‘何一竿’的绰号。
他本人自然知道,朝堂上也有人私下偷偷以此称呼。
但这名声也不算恶,至少总比脑满肠肥的庸俗形象给人的观感好上一些,是以他也未特别费心禁止。
何令儿见阿耶在看文章,不敢出声,轻轻将汤放到案上,瑟缩垂手侍立在旁边。
偷眼一看,只觉得何晟仿佛近日来又清癯了几分,身影在烛火掩映下几乎如纸笺般单薄,简直身轻如燕,立时便能登云成仙。
她不禁腹诽‘相府每日精工细作那些汤水灌下去,便是个泥人,也能肿一肿,倒真是天生的清官相’。
良久,何晟终于放下手中文章,叹一声“良才美质,良才美质啊!”抬眼望向何令儿。
何令儿听这一声感叹,心下稍安。
看来阿耶今日心情尚不算太糟,今日不至于‘步步高升’到动家法责打的地步,最多不过抄些书罢了。
何晟饮了一口汤,轻咳一声:“今日去了何处?”
语气带着三分威严,三分责难,一分含而不露。
“唔,今日陈留王府上约了红药天香局,散场之后瑾华郡主留下,聊了几句前日绣品切磋比较,钻研绣法的话儿,一入了迷,竟然晚了,让阿耶阿娘担心了。”
推到郡主身上不露行迹,十分简便。
何令儿小小动了个心眼,想何晟定然不至于亲自跑去向郡主查问女儿家的私房话。
只是何令儿还是个小孩儿心情。
她当时尚不明白,若是路人撑起了伞,那就说明这绝不是天上落下的第一滴雨点。
“你近日时常不在府内,都是去找郡主她们耍子吗?”何晟冷了声音。
“唔……也不全是,偶尔也与郑家姐妹,曹家姑娘,孙氏娘子她们走动走动……”
心中茫然,何令儿嗫嚅着含糊说了几个名字,却略过了那个人尽皆知的‘朋友’。
何晟抬起一双因瘦削低陷下去,早生了几根眼角纹的细长眼睛,目光锐利瞪向何令儿。
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只是不语,却有无形威压,逼迫何令儿自己主动开口。
何令儿终于吞吞吐吐道:“还有陈留王那边,也去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