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在山洞,她曾问过沈菽类似的问题。
他当时说:“并非见异思迁,而是世事无常,太多的异数逼迫你不得不迁,否则便只能沦落个原地等死的下场。
“况且你不是沉溺情爱之人,无论作出同那位郎君背井离乡,抑或嫁我的决定,都不是出于情意深浅。
“这世道加诸女子本就残酷,你又亲缘浅薄。身后全无助力,眼前尽是关隘,你需要丈夫,不得不需要。此前有且仅有那一个人选,现在多了我。
“少时情谊自是珍贵,白首扶携也不失为美谈。我不是慷慨之辈,不敢违心宣称毫不在意你曾对旁人有过那般眷恋。然而往事不可谏,我们爱惜彼此的来日便已足够。”
言犹在耳,她面对陆青斐的冒犯仅是一笑而过。
“小郎君无需道歉,事实就是如此,我的确上个月和人私奔,这个月就另嫁他人。”
这样的姚静衡实在陌生。
她明明就站在眼前,他却看见她离自己越来越遥远,就像一只风筝,线牵在他手里,而她已经飘飞在万里之外的高空了。
陆青斐不自觉上前靠近她,些许急切地解释:“是我冲动行事,口无遮拦,但我绝无指摘你的用意。我只是想让你三思,不要这么快就决定喜欢别人,更不要这么快就决定嫁给别人。”
“小郎君,婚期定在腊月十九。”话音一落,她就轻轻地捡起他的话头接着说。
陆青斐被她这副半死不活,像极了沈菽的神态气到发笑。“你知道今天初几吗?”
“腊月初五。”
“还有十四天,你就要嫁人了?”
“是。”
“姚静衡,”陆青斐定定注视她,“你就这样擅自决定好了?”
她别开眼,低头不语。
“你怎么不能自己作主呢?”他自言自语似的,“我不过是个外人,奈何不了你们一对有情人。”
言罢陆青斐就独自离去,徒留一声冷笑消散在雪地上空。
*
阿达听见姚静衡亲口说她倾慕沈菽,要嫁给沈菽,立即捂住笑得合不拢的嘴,跳着脚跑回松间馆。
沈菽正在叠衣收拾行李,阿达兴冲冲地过去。
“郎君猜猜姚小娘子说了什么?”
“不猜,也不听。”
阿达抢过他手里的衣袍,一边替他叠,一边不甘心地问:“郎君真不想知晓?”
沈菽转头收拾起床头的三两本书。“我想,但我不能听你说。”
阿达再想说也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他在沈菽这里坐不住,又动了听墙角的心思,悄悄把叠好的衣袍放在床边就轻手轻脚地转身。
“回来。”沈菽随手翻着书,头也不抬地说。
“郎君,咱们家里,总得有一个不守规矩的人。”阿达年纪不大,为人处世的道理却有一大堆。
他嘀嘀咕咕:“您也不必时时都讲究君子风度,姚小娘子毕竟是您相好,不是同窗,您该吃醋就得吃醋,该同人家诉诉苦就不要自个儿强撑。”
沈菽问:“你很怕姚小娘子嫌我无趣,弃我而去?”
“郎君这不是无趣,是稳重。”阿达忽而减弱音量,“谈情说爱也不能太稳重,合该冲动些才对。”
“我已知悉。”他道,“多谢阿达点拨。”
阿达傻笑着摆摆手。“小事小事,阿达应该的,郎君无需言谢。”
又问:“郎君,我能去看看姚小娘子回来了吗?我不偷听,就是瞄一眼。”
“不能。”
不用阿达专门去看,姚静衡已经心不在焉地回到门口。一抬眸,见是沈菽来到跟前,垂头丧气地抱住他寻求安慰。
他轻柔地拍拍她的背,回头使个眼色,让阿达翻窗出去,不要惊动她。
沈菽揽着她进屋,问道:“怎么了?”
“小郎君似乎恼我轻举妄动,不大满意我们的婚事。”
“我们相识日短,嘉彧对这门婚事存有疑虑也属正常。”
姚静衡颇为苦闷地说:“我又把他惹生气了。”
沈菽年少在书院求学时没少帮山长照看他的孙儿陆青斐,也没少因为替这个小小郎君收拾烂摊子而得到山长的道谢和照拂,自是了解他那副随心所欲,傲气张扬的脾气。
彼时对他并无厌恶,也不因他苦恼,只觉着这小小郎君人虽是闹腾了些,好在心性善良,几乎次次与人起争执都是为了主持公道,就是酷爱以暴制暴,稍有不慎就好心办坏事。
他是个好相与的人,不论书院授课的大儒,还是膳堂盛饭的大娘,他都能和对方聊个不停。
可他性子太过直爽,一旦发起脾气就不管不顾,大有同人生死较量的势头。然而只要对方稍微哄哄他,火气立刻就能被浇灭,转眼又和人家有说有笑。
如今当姚静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