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大将军府的对面停有一辆马车。车窗半开,李观如将手肘支在窗框,悠闲自在地张望左右。
大将军府前,一个熟悉的身影飞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
李观如将另一扇窗也推开,屈起指节敲敲车厢壁,示意陆执英看车外,挑挑眉,得意道:“苹奴来了。”
他放下书,看了一眼便从上首移到窗边坐着,一边阖上李观如这方的车窗,一边说道:“郡主神机妙算。”
“你好无趣,”李观如嫌弃地噘噘嘴,“还是折腾苹奴好玩。”
陆执英远远望着府门前的身影,说道:“纵马出了一身汗,此时又在吹冷风,确实把他折腾得不轻。”
他吩咐车夫驾车过去接人。
李观如捏捏鼻梁,颇为无奈地向后一靠。“苹奴在你眼里究竟有多娇弱,吹吹风便要倒下了?”
她忽而想起昨夜忘记与他吵架,旋即拧住他手背上的肉。“能不能不娇惯苹奴了?他这脾气定是随了你的脸色,一模一样地臭。”
陆执英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甚至还抬手搭在她手背上,把玩起她的手腕。
李观如登时抽手打他手背,“啪”的一声脆响。她越过陆执英靠近车门坐着,撩起车帘对牵着马的人说:“来都来了,苹奴何不去拜访拜访未来丈人?”
陆青斐冷着脸,看也不看母亲一眼,踩住马镫就抬腿上马。
李观如回头朝陆执英抱怨:“你瞧瞧,苹奴待我真是冷漠。”
两人一天要闹八百回,陆执英习以为常。“苹奴上车,骑马风大。”
一个主犯,一个帮凶,不把车顶盖掀翻都算他有孝心,还想让他上车?休想。
陆青斐一夹马肚,马蹄踢踢踏踏地跑起来。
“苹奴不想知晓衡娘同我说了你什么话?”
“不听。”爱说什么说什么,他才不想管她。
李观如故作遗憾地放下车帘,稍稍提高音量,对陆执英说:“苹奴不想听便不想听,我说给你听。”
陆青斐不禁放慢速度,耳朵仔细聆听马车内的动静,可是里面静悄悄的,什么说话声也没有。
又上当了。
太阳穴突突直跳,陆青斐一口气没喘上来反而呛了口冷风,咳个不停。
李观如立即挥起车帘,不觉压低眉头。“快上车,别着凉了。”
“苹奴又不娇弱,不至于吹吹风就要倒下。”陆执英翻着书,淡淡说道。
李观如直接一脚后跟踢他腿上,继续好声好气地劝说马上的少年:“你姑外祖母的雪宴近在眼前,倘若你染了风寒无法出席,我一人可拦不住她为你赐婚。”
陆青斐不由得勒住缰绳,嘴却依旧硬实。“代我向姑外祖母道声谢。”
他不上车,李观如便要一直受冷风吹。陆执英径直放下车帘,说话声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陆青斐听到。
“顺道再请长公主为静衡择婿。”
李观如有模有样地考虑起来,在脑海里过筛了遍合适的青年才俊,提议道:“你觉着沈菽如何?他是你的得意门生,品行端方,性情温善,配衡娘正正好。”
马车忽地一沉,陆青斐一言不发地坐在父母对面。
李观如却是对姚静衡的婚事来了真兴致,认真思索着说:“我记得,沈菽年少时曾在丹阳书院求学,也算是父亲的学生。不如你修书一封,再问问父亲对他有何看法?”
不待陆执英开口,陆青斐便说:“问祖父不如问我。”
虽说他十二岁入学书院时沈菽已经结业,可他此前每年初夏都要去书院看望祖父,一待就是一个月。
沈菽作为祖父最欣赏的学生,出入祖父书斋的次数自然数不胜数,受祖父所托,暂时照看他的次数亦是不少。
李观如问道:“苹奴以为沈菽可是良配?”
“沈况明当然好,可是他们不配。”
“为何?”
“他应该快二十三了,大她六、七岁,老夫少妻配什么配?”
话一出口,陆青斐和李观如齐刷刷看向陆执英,两人同时默了一瞬,接着她便捧腹大笑。
“阿爹除外。”陆青斐特意找补一句,好向陆执英表表孝心。
陆执英从书上抬起视线,不咸不淡地瞧他一眼,接着就继续看书。
“如此说来,沈菽挑不出什么错处。至于年岁嘛,”李观如捧着笑得发酸的脸,盈盈眼波看向陆执英,“着实算不得什么。”
陆青斐酸得倒牙,冷笑了声。“她现在无心婚事,阿娘忙也是白忙。”
李观如:“我看未必。”
小娘子明显对苹奴没有男女之情,且又为日后出路所苦恼,纵使无心情爱,也不见得就会拒绝相看婚事。
虽说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偿所愿,但感情这回事勉强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