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蒙蒙的，盼康哈欠连天，手提灯笼清扫庭院。
笤帚软趴趴地动上那么两下，他就拄着笤帚杆，把下巴搁在手背上打会儿盹。
摇晃的身形一将他吓醒，就接着扫两下。
姚静衡的半截身子都探出了庖厨的窗台，眯起眼睛才看清盼康随时都会倒地的模样，扭头对灶前的陆青斐说：“还是我去扫吧。”
他闭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有气无力地说：“你扫什么，过来坐着。”
她担忧地看着窗外。“他瞧着要摔倒了。”
“死不了就行。”陆青斐拍拍身旁的小木凳，示意她回来坐好。
他歪着头，费劲地睁开眼睛，两眼空空地望着灶里烧旺的火焰。“我能不能靠着你？”
姚静衡犹豫不决，问道：“陆姐姐能靠在我身上吗？”
“你说‘能’就能。”
柴火噼啪作响，火光跳跃在姚静衡白皙的脸颊，遮住两腮透出的浅红。
她支支吾吾地问：“可陆姐姐......已有了心爱之人，靠着我，不怕她会难受吗？”
“谁啊？”陆青斐慢腾腾地扭头，半阖着眼看她，“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姚静衡愣愣地摇头。
陆青斐呵呵冷笑两声。“巧了，我也不认识。”
她好心提醒他：“在医馆的时候，大夫说陆姐姐的小狸奴玉——”
“我还说你是我小姨母，你是吗？”
姚静衡认真地说：“不是。”
小娘子答话时一副乖巧脸面，像极了学堂里坐得板正，仔细听先生授课的学生。
陆青斐难得温声细语一回，谆谆引导道：“大夫说我那玉佩是定情信物，它便是？”
“不是。”她忽又改口，“不一定是。”
他笑说：“你倒是治学严谨。”
“所以陆姐姐的玉佩不是定情信物？”
“是，怎么不是？”
姚静衡被他反复无常的话语绕得晕头转向，摸不清他那玉佩究竟是何来头。
“既是信物，陆姐姐又为何与我说这般多......废话。”她嘀咕道。
“上一个敢指责我说废话的人，正在饱受思子之痛的折磨。”
陆青斐打了个哈欠，眼里闪烁水光，手支起脸说道：“你该庆幸我此时犯困。”
他无精打采地冲灶台抬抬下巴。“否则那根柴火就在你嘴里了。”
姚静衡低头偷笑，忽又抬眸看他，大胆问道：“陆姐姐那玉佩是在何处买的？”
她现在肯定买不起，但好歹心里有个盼头，往后便不会枯燥度日。
“都说了是定情信物，怎能是从旁人手里买的？”
姚静衡了然颔首，略有些惋惜地应和说：“它是买不来的珍重之物。”
“不对，”陆青斐说，“我不是在问能否靠着你吗？”
“不能。”
她悄悄享受着不必思前想后就能随心意拒绝别人的快乐，要笑不笑的模样傻乎乎的，惹得陆青斐也跟着她要笑不笑。
“为何不能？”
姚静衡一本正经地劝他：“陆姐姐都有了定情信物，还是不靠着我为好。”
“若我非要靠呢？”
她思索着回道：“我去给你搬把椅子来？”
“你果真聪明。”陆青斐满眼笑意地看她。
姚静衡满腹狐疑地与他对视。“陆姐姐在说反话？”
“你这脑袋瓜真是时灵时不灵，比我的嘴还善变。”
她深以为然地说：“的确，我还是不清楚陆姐姐的玉佩到底是不是定情信物。”
“不是。”陆青斐极为干脆地否认。
“陆姐姐之前都是在拿我取乐？”姚静衡迷糊得很，彻底分不清他嘴里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没有，那玉佩确是定情之物。”
姚静衡一扭脸，捂住耳朵再不听他的鬼话，又胆虚地拿余光瞄一瞄他。
陆青斐独自笑得开怀，她便不再偷觑他，放心大胆地生起闷气。
外面的天色开始放亮，估摸着她那姐夫快起床了。他不再说谜语，从柴火堆里拾起一条小木棍戳戳她的胳膊，让她把脸转回来。
姚静衡气鼓鼓地重新面向他。
“那玉佩是家中老父做给我的。”
“你还不承认拿我取乐，”声音有些大，她急忙收住，小声说，“之前就是在骗我。”
陆青斐振振有词：“父子之情也是情，那玉佩为何不能算作定情信物？又不是只有男女之情方可以信物为证。”
“胡说——”姚静衡忽地噤声，细细琢磨一番，被说服了。
可有理归有理，她还是觉着被他戏弄了，一怒之下夺过他手里的木棍丢进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