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散的灰白盐晶附着在墙壁和回廊之上,原本宏伟的避难所像是在一瞬间就披覆上几百年光阴下遗落的尘埃。
结束地中之盐冒险的旅行者等人已经快步离去,盐神遗迹重新恢复了沉寂。
但在法玛斯投下盐盏与盐尺的洞穴深处,雪盐像涨潮一般涌上来,绵延无尽的白色象征着这位已逝盐之魔神特别的才能。
在这不断涌现的盐花中,一只圆滚滚的草史莱姆从未被盐渣覆盖的土地中钻出,仰起身子看向法玛斯离去的方向,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
“姆…史莱姆王…哈尔帕斯……”
草史莱姆的两只眼睛转向地表,盯着还在不断产生效力的盐盏和盐尺,突然蹦跳着冲进盐堆里,将两件盐神遗物吞进了身体里。
“酱!好咸好咸……”
即使被草史莱姆吞进身体里,盐尺仍在不停生产食盐,雪白的盐花很快就堆满了富有弹性的身体,将原本绿油油的草史莱姆染成皎白色。
但随着食盐数量的增长,草史莱姆的身体也在不断膨胀,发觉这一点的草史莱姆绕着洞窟岩壁的边缘蹦跶,看上去极其惊慌。
“怎么办……怎么办,要被撑破了……”
草史莱姆蹦跶着,身体里的圣遗物也在不断晃动。
而草史莱姆蹦蹦跳跳的动作,也恰好使原本倒置的盐盏在某个瞬间扶正,接住了从盐尺中倾泻而下的雪白盐花。
两件圣遗物相互配合,竟然达成了巧妙的平衡。
此时微弱如萤火的魔神权柄从盐神遗物中涌出,温柔的灌入草史莱姆的身体里,让对方停止跳动,逐渐安定下来。
大段来自远古的记忆,也随着魔神权柄进入草史莱姆空空如也的大脑。
那是赫乌莉亚破碎的记忆片段。
若论爱人,赫乌莉亚绝对名列前茅,她是如此的柔顺,容貌就好似盐池一样洁净无瑕。
赫乌莉亚称呼她的子民为孩子们,虽然她的领地范围正在逐渐萎缩,但孩子们没有受伤,这就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赫乌莉亚总是这么安慰着自己,而她的目光也时常不由自主的飘到更远的地方。
那里也曾是她的土地,还有那里,以及那里,甚至是更远的彼方。
但她不愿意进行战争,不愿意使用兵戈,那会让她的孩子们受伤死亡,带来不幸的呜咽与哀嚎。
靠着多方斡旋绥靖,还能换来领地中的一方安宁,归离集双王连年征战,尽管领地在不断扩大,但因战争而逝去的凡人数量也在不断增加。
而盐神的国度里还未曾嗅闻到硝烟与鲜血的气息。
赫乌莉亚和那些胃口滔天的魔神们做了交易,即使知道割让土地是饮鸩止渴,但这已经她所能做到的最佳选择。
奢求她那些残暴的邻居们大发善心无疑是天方夜谭,赫乌莉亚也只有从自己身上继续剥夺还能够加以利用的筹码。
她的领地因东方高山之国「芬德尼尔」的扩张,退缩到了如今的地中之盐境内;北方的轻策螭龙喜生啖血食,性情极为残暴,几乎无法交流;南方的归离双王更是连年征伐,与海中的漩涡魔神打得不可开交。
赫乌莉亚的实力全部浓缩于精妙的造盐技法之中,又怎么有能力举起兵刃,对付这些本就实力远超她的魔神?
魔神战争里,再多的处心积虑、再深的城府心机,也是杯水车薪,战争是抹杀个体的庞大机械,无视他人的生死悲欢,一旦开动,就不会任凭心意结束。
赫乌莉亚明白,反抗终究是无用的,只能徒增鲜血与死亡,就如同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没有任何意义。
割让土地,展现出柔和与顺从,不去参战,这样就可以避免血与泪。
“所幸孩子们没有受伤。”
赫乌莉亚这么想着,紧皱的眉头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如此便是她能做到的最好了。
“赫乌莉亚大人,我们又要搬家了吗?”边远的孩子们赤着脚,一脸天真的看着赫乌莉亚,“真好啊,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住在赫乌莉亚大人的神殿旁边了。”
赫乌莉亚坐在车上,她不知道该怎样给这些天真到没有一丝杂质的孩子们,讲解这片苍白的土地下充斥着的焦黑与鲜红。
她的子民对提瓦特即将燃起的战火懵懂无知,只能偶尔接收到远方只言片语的消息。
「人之王」驾着马伴在赫乌莉亚身边,眸光低垂,似是有心又像是无意般的劝解盐神。
“您太温柔了,赫乌莉亚大人,我们需要兵刃。”
“我知道。”赫乌莉亚将垂下的发丝顺到耳后,“容我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