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陈厌十八岁。
游静云将他托付给南蓁,希望她能好好照顾他。
可南蓁那时初出社会,尚且自顾不暇,还能照顾得好谁?
将陈厌从湖溪镇接回来的第二天她就要出差。
头天晚上她买了一冰箱的速冻水饺,一边蹲着收拾,一边叮嘱他一天吃一袋。
夜里黑,客厅没开灯,只有冰箱里幽蓝的光,冷得吓人。
陈厌站在她身后,个子很高,几乎与冰箱平齐。
幽蓝的冷光从下而上,将他原就瘦削的脸映照得愈发像个骷髅,“每顿都吃?”
“不想吃饺子的话,我给你留点钱。”南蓁掏出手机给他转账,一看余额,又犹豫了,“...我还没发工资,要不你先将就几天?”
“你要去几天?”
“说不好,起码得一周吧。”
数了一下冰箱里那七袋水饺,算每天吃两顿,要吃十四顿。
肚子已经开始发胀了。
陈厌沉默了一下,“好。”
南蓁以为他会拒绝,回头望向身后,才发现他整个身体都浸在客厅的黑暗里,只有脑袋和脖子浮在半空。
像惊悚电影里肤色惨白的吸血鬼,正阴森地注视着她,心里不知在打什么变态的主意。
她默默被吓了一跳,“...我还是给你转点钱吧。”
南蓁现在上班的影视公司规模不大,常常是一部戏拍完了才能结算薪水。上部戏拖了两个多月,到现在还没发项目提成,她自己剩下的这点钱还得过完这个月。
不过幸好马上就要进组了,能省下一点吃喝的费用。
给陈厌转了三百块,她起身说:“这钱你先拿着吃饭,另外这几天你住下来如果发现有缺什么东西,生活用品啊、家具家电啥的,你就自己上网看,然后发链接给我付款。”
实在不是她抠门小气不肯痛快地给他用钱,只是游静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南蓁按照自己上高中时的花销估算了一下,发现不出两个月就能把游静云留下的那笔钱花完。如果不俭省着点用,未来的一年里,她跟陈厌恐怕都要去喝西北风。
好在陈厌对此没什么异议,很快就答应了,“嗯。”
南蓁现在住的房子是南振国留下的一套小公寓,楼上楼下两层楼。
楼下那间客卧原本是她的画室,现在腾出来给陈厌住。
时候不早,奔波了一天,两人都累了。
上楼休息前,南蓁停在楼梯上问,“明天新学校报道,你一个人去能行吗?”
楼下,陈厌站在客厅中间,拎着那只他从湖溪镇带来的旧式行李袋,湖蓝色的外套被他一并拿在手里,绷起的青筋一路从手背蜿蜒向小臂。
少年清瘦,却貌似很有力量。
“可以。”
南蓁点点头,“那就好。到了新环境,要友爱同学,尊敬老师。虽然你成绩不错,但已经高二了,学习上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她第一次干这种照顾人的活,尽量学着以前南振国的模样叮嘱了他两句,但看着楼下那个外形与成人无异的少年,她又觉得好像有些多此一举。
不过既然说了,就干脆再多说点。
“还有,如果在学校受了委屈,要记得告诉我。”
楼下的少年微微一顿,掀起眼帘,安静望着她。
楼梯离地面不高,没有开灯。
南蓁站的地方有些暗,眼中却有细细的闪,像是光。
“比如,找你要钱啊、强迫你代写作业啊、说一些难听的话,之类的。”
陈厌一直长在湖溪镇那种偏僻的地方,那里深山野林的,民风大约也很淳朴,可这里的学校不一样。青春期的毛头小子们没轻没重,万一见陈厌的长相和身世完全不符,心理失衡,可能会去找他麻烦。
她学校以前就有人因为这种事抑郁跳楼的。
这事儿可大可小。
南蓁说得太明白怕他多心,说得不明白又怕他不懂,思来想去,她有些苦恼地按着额角道:“总之,要真在学校遇上了什么事,一定得先跟我说。”
陈厌神情未动,黑色如深潭的眼底泛出一丝泠泠的光,“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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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蓁这次是短期出差。
只是去顶别人的班,等剧组正经的美术组长回来,她就能回S市了。
原本计划是去一周,后面交接事情多,又拖了两天。
那天正好是周六,陈厌只有半天课。
南蓁一进家门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个人。
陈厌听见动静,从房间里出来,眉梢带着点温温的笑,“你回来了。”
他穿家居服的样子像睡衣秀场的模特,带着些慵懒舒服的腔调,活像个衣架子。
南蓁顿了一下,低头换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