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得知李舒妄马上就做不成诊脉的事儿了,上午相互间还在争抢病患的学徒都不见踪影,反而是那几个寡言少语的学徒留了下来,继续帮病人预诊。
李舒妄心情当然说不得好,但既然是最后一下午了,不如留个漂亮的收尾。
“请问您是哪里……大人?你怎么来了?”李舒妄惊讶道,她没想到自己最后一个病人居然是楚昭!
楚昭用拳头抵住唇边咳了两声:“不太舒服,找个大夫瞧瞧。”
李舒妄听出了楚昭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你直接找大夫上门就是,怎么还自己跑医馆来了?”
楚昭无奈,只好说:“你非要揭穿我是借着看病的名义出来晃晃么?”县令作为一县之长,若是想要偷闲逍遥自然有各种各样的方法;但若是看不得县中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又或者想让百姓过得更好些,冬日有厚鞋、过年桌上有碗肉,那便有数不尽的事情要做。
楚昭自诩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却也不想让治下百姓过得太辛苦,便只能他自己辛苦些了。这几日天气太过无常,他一时不察便染了风寒。楚一虽是几个数字里年级最大的,却最大惊小怪,只是听着楚昭声音沙哑便嚷嚷要请大夫上门。
楚昭却想着借着看大夫的机会出来转转——他实在是闻够了墨臭味了。
李舒妄挠挠头,这楚昭还怪会卖惨的,好歹是个一县之长,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混成这样的?
“所以李大夫,你要不要先帮我悄悄?”楚昭问。
“哦哦,好好好。”李舒妄把楚昭的放在脉枕上,右手搭了上去,沉吟一会儿道:“你这不是风寒是风热,还好你底子好,我给你开两剂桑菊饮,再多动动、发发汗便无事了。”
楚昭刚要点头,又听李舒妄道:“当然,你要是想让周大夫再瞧瞧也行。”
“不用,我信你,何况小病不用劳动周大夫。你呢,不是成了大刀白肉的幕后大老板么?怎么还跑来这儿了?”楚昭嗓子疼得厉害,本不乐意多说话。但他更不乐意见李舒妄丧眉搭眼的模样。他乐意瞧李舒妄打歪主意的模样、活蹦乱跳的模样,再不然涉及案子的时候,精明敏锐的也行。
李舒妄却不在乎楚昭的“苦心”,反而皱起了眉说:“我刚刚摸你的脉没啥大事儿,可听你这声也太哑了,喉咙疼?我再给你加个清音丸吧——我搓的敢吃么?”
楚昭张了张嘴,想了想,又把嘴闭上了,转而点了点头。
李舒妄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想了想,问楚昭:“大人过会儿还有公务?”
公务当然是有的,并且只要想有,那就一直有。所以楚昭摇了摇头。
李舒妄便笑了:“行吧,您呐,就是我今个儿最后一位病人了,就当是我预诊毕业了,庆祝庆祝,我带您吃顿好的。”
楚昭听李舒妄说“您”字不太习惯,可他听李舒妄这半像不像的京城口音又觉得有意思。
“你的口咳咳咳……”楚昭话还没说完呢,喉咙一阵剧烈的痒意便让他不得不把话吞了回去。
李舒妄逗楚昭:“不是楚大人,您有话慢慢说不是?别着急呀!”和楚昭逗了两句闷子,她心里郁气散了不少,多大点事,不能预诊她还干不了别的么?病人又不是只在医馆,全泾县看不起病的人多了去了,她要积累病案非揪着宝安堂不放作甚?
楚昭指指李舒妄笑着摇了摇头。
李舒妄把小脉枕收了起来,拍了拍自己做记录的本儿,对它说:“恭喜你了,提前退休了。”接着才对楚昭道,“大人你在这等等我,我得去交割一番,再把你的药给捡了来。”她得把自己记录的轻重症分类拿给周大夫。说来惭愧,在宝安堂这几日李舒妄别说帮到周大夫了,竟给人添麻烦了。李舒妄琢磨着回头若是碰到了什么好药材便送给周大夫。
周大夫拿到记录,随手翻了翻,便把它放到一边,神色复杂地往李舒妄身后瞧了瞧:“你认定他了?”
“什么?”
“以后就不学医了?也是,你一个女子,抛头露面也确实不安稳。只是我瞧你于此道上也有些天赋,如此倒是可惜了。”大概是以为李舒妄以后都不来了,周大夫难得说了几句好话。但这好话听得李舒妄糊里糊涂的,最后只能挑着重点回答:“因为我比较聪慧么。所以学什么都显得很有天赋。学医我还学的呀!人如果不抛头露面那不就憋死了?”
“去去去!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本来就蹭的病人,回头蹭人家都不让你蹭了!滚蛋!”
李舒妄挨了顿呲,回宝安堂取了自己的包袱,招呼楚昭一起离开了。
李舒妄和楚昭往外走的时候,正好宝安堂掌柜出来着周大夫商量事儿,瞥见了楚昭的侧脸。
“掌柜?”周大夫见掌柜光往外头看却不说话,变主动问了声。
“哦,我想跟你说咱们这个月义诊的事情,你手里的活儿完了之后来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