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该觉得他和苏钰相像。
可又觉,燕峥即便几次重伤惨白着脸躺在床上,脸上依旧是浓艳之色。
是了,他的容颜本就见者为之惊艳。
“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的。”
楚执宜原本正在出神,恰好听见燕峥低声说了句什么。
她一字也未听清,只茫然地往他眼睛寻去,只见他眸子中载着烛火莹莹间清浅的笑意,似是满足。
楚执宜看愣了。
一时间只顾得上遵循下意识问了句:“你方才说什么?”
可燕峥却好像失了力气,嘴唇动着,却没发出声音。
她于是往跟前靠了靠。
下一刻,她方才盯着看了许久的薄唇,便柔软地触了一下她的心弦。
不等楚执宜反应。
床上之人便立即闭上了眼睛:“我说我有些困了。”
楚执宜沉着眼眸看了他一会儿:“那你早些歇息着吧,明日下了学我再来看你。”
那一瞬,楚执宜觉得。
倘若不是有上一世的发生的那些事情,她一定会很爱燕峥。
可惜没有如果。
回到芳回院后,楚执宜才问了今日薛老将军来时发生的事情。
这位薛老将军来势汹汹,可进了府中后,却并没有为难楚家,反而是将自己的学生好一顿教训。
柳氏心中忐忑地将薛老将军迎进了前厅,又遣了人去疏落居请来了燕峥。
虽然被薛老将军这莽直劲儿吓到,却没忘了还吩咐了下人去芳回院拦住她别出来。
只是彼时楚执宜正好在疏落居,又被燕峥拦住了,这才没遇上。
见事情果然如燕峥说得那样,楚执宜这才稍稍放心。
薛从忠果然是块硬骨头。
不仅性子硬,连对自己如此爱护的学生也毫不手软,楚执宜恨得牙痒。
他确实是为燕峥回来的不错,而且还是在得知了燕峥的处境后,毫不犹豫抛下了自己曾经好不容易博回来的安逸告老生活之后回来的。
即便如此,还是免不了对燕峥的恨其不争。
楚执宜知道,燕峥变成如今这副不成器的模样自己有很大一部分责任,有自己盯着,他便是想要成器,她都会提前拦着。
外头对这位苟延残喘的燕四公子骂声不少,编排更是漫了天。
至于楚执宜,她的名声自从边关接回来时便不好,如今自然更甚。
只是好在父亲如今不在府中,也没人再叫她去祠堂跪家法。至多不过是等大哥回来听闻了此事,对她念叨一顿罢了。
夜里风声紧,落雨淅淅沥沥停在疏落居阶下。
屋内的人双目紧闭,额上出了一层汗水。
桑阳看着,在一旁帮他用冷水擦汗。
也是奇了怪,许是因他受了伤,往日里稍有动作便会惊醒的燕峥,这日竟然没有反应,仍闭着双眼深陷梦中。
梦里的场景不在京城,反而是在边关。
燕峥是见过在边关时的楚执宜的,虽少了京城中的锦衣玉食,可她在这里时,脸上却是难得的畅快。
她不必再穿京中贵女们繁缛复杂的服饰,只需将长发盘起,用发冠木簪固定。
两人坐在帐篷外看黄沙弥漫关外风光,楚执宜会不顾旁人目光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是他们稍有的真正放松的时刻。
彼时边关的战事很吃紧,他们能坐在帐篷外看黄昏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几次。
他却记得深刻。
那日楚执宜眼里亮着光,同他道:“这一仗若再胜了,我便回京向圣上请旨,让他为我们赐婚。”
燕峥知道她会胜,她从前胜了很多次,楚家的父兄早已经加官进爵,不能再加时,便是金银珠宝,她是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楚将军。
他听到了自己坚定,现在回想起来还会后悔的回答,好。
楚执宜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想来也没有听到。
不过她不必听到,她从来知道他的答案。
彼时楚执宜的身体状态其实已经不大好了,军中的随行大夫是上次皇城中派来的监军太监特地请来的。
朝中中用的将军不多,几乎时时需要她在前线撑着。边关的伤药不多,上次的伤还没好,便又要支撑在阵前。
那些人一开始不愿意让她一个女子披挂上阵,后来却又要她以女子之身勉强支撑。
她在战前,喝下那些大夫给她的汤药,在杀敌之时便更神明开朗,如有神助,拿下战事的胜利几乎是毋庸置疑。
喝了汤药带来的精神力大增相伴的,是之后更为疲惫,还有记忆的混淆与精神的乏力。
燕峥会在帐篷中烛火前看兵书,楚执宜若是回来,便会从背后出现,故意将他手中的兵书抢走,然后让他猜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