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元没想到自己这么多话,只换来他这么一句无厘头的反问。
他近乎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她未来的夫婿,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你别同我说你毫不知情。”
话音落下,房内陷入了安静之中。
霍峥再未接话,贺清元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有些荒谬地反问:“你不是,你不会是当真一点儿也没听说过吧?”
也是,霍峥从来对京城中的这些传言不感兴趣,旁人说的闲话他也不爱听,自然没有听过这些,后来莫名奇妙地眼瞎了喜欢上楚执宜,自然是一心一意地喜欢,从未怀疑过她什么。
自然也不会想到,她会早就同别人议亲了。
旁人也不会特意将一件所有人都知晓,也都习以为常的事情特地拿到霍峥的面前同他说。
霍峥不知道这些,倒情有可原。
楚执宜只说那人是她的好友,霍峥的脑海中只有这一句话。
可她分明对他越来越亲近。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楚执宜会这样看重另一个人,他的所有情绪几乎在这一刻崩溃。
屋子里的沉默昭示着一个难堪的真相,楚执宜对霍峥从来都是明面上的厌恶,她只是亲了他一下,却从未表示过喜欢。
还有那日刑场之上,她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不忍再鞭笞他之时,叫出的那个名字。
那时的霍峥如何不敢联想,现下也明白了。
短时间内体内失血过多会使人虚弱,面色苍白,手脚发冷,严重者甚至连头脑也会发晕,这是那日楚执宜请来的医师所说的话。
霍峥觉着自己现下便是如此。
察觉到他脸色难看,几乎要站不住,贺清元便伸手将他扶住,也趁势解开他手上的纱布,看到里面整齐的两道伤口。
其中一道已经长好,留下淡粉色的疤痕,旁边的想来就是今日刚刚留下的新伤。
贺清元看着火大,又很快帮他把伤口用纱布遮盖起来,将伤口重新包扎好,才恨铁不成钢地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沉了口气道:“那你现在如何打算?”
霍峥半晌没有说话。
他当初做选择时,有想过她会没有那么喜欢他,可能会伤害他,他仍是来了。
可是他没有想过,如果那一切的前提,是她已经喜欢上了另一个男子,他该如何?他该如何自处?
住在楚府中的霍峥,要如何去和那个人比?
他觉着自己的心中已经近乎悲凉,如戈壁滩上吹来秋季的冷风,空洞而萧索,一物不剩。
“我去找她!”贺清元起身。
“别去。”霍峥紧紧攥住了贺清元的衣袖,他的唇线一如既往地紧抿着,可微微下垂的睫羽已经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她都已经这样对你了,你还护着她!?”贺清元真的想拿烈火烧一烧楚执宜,看看她的原形到底是什么,能把霍峥迷成这样。
贺清元只觉自己的头都气得疼了起来:“我可以不去找她,但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霍峥并未立即回答。
贺清元还要开口,便听见霍峥道:“好,我答应你。”
贺清元难得见霍峥清醒了一次,目光几乎是瞬间一亮,怒火消减,他语气也轻松了不少:“我这就去知会楚二。”
“等等。”霍峥低头,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水。
动作不骄不躁,茶香袅袅逸散出来,将屋子内方才腾升的着急气氛也缓和了些。
贺清元觉着自己的心情平静不少,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得话太重,见霍峥手腕受伤了还要为自己倒茶,当即接过他手中的紫砂壶,也为霍峥倒了一杯。
这叫他记起曾经与霍峥一起在云峰书庄求学的日子,最开始时,贺清元与霍峥其实没现在这样熟悉,霍峥这人性子太冷,谁都难同他亲近。
相识的契机是学堂里的一次玩闹。
贺清元与人斗箭输了,对方实在嚣张,赢了不仅嘲讽贺清元一个人,还连带着将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们一通阴阳怪气。
那会儿孤身来晚的霍峥就远远看着他们争吵的闹剧,一声没吭。
贺清元当时好似还暗暗在心中骂了他几句。
须臾过后,便见霍峥拿起了扔在一旁的短弓,又取了箭筒中的箭,不是一支,是三支。
当时身后那人似乎还在挑衅,贺清元已记不太清了,印象最深的是霍峥只轻笑了一声,将弓拉满,三箭齐发!每一支箭都正中靶心!
彼时的霍峥是当真意气风发。
京城中那些所谓的贵公子,甚至皇家公子,包括贺清元自己,没一个能比得过霍家六郎。
回忆被杯盏碰撞桌面的声音打断,霍峥将那一盏茶递给他,道:“你脾气暴躁,说话难听,先喝杯茶冷静一会儿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