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正殿上,早朝刚散。
翰林院学士范勋甩下一众互通有无的同僚健步如飞。
胡梅远和礼部尚书韩敬并肩而行,在范勋路过时把人叫住:“宫内禁止疾行,做什么如此慌张?”
范勋不得不停下,潦草行礼:“下官有些私事要办,胡侍读、韩尚书,若是无事的话可否容下官先行告退?”
胡梅远只是怕礼部尚书挑拣他行举不当,既然过了明路,也没打算再拦着人。
韩敬到却奇怪地望向宫门方向,见数个官员都步履匆匆,恨不得立即出宫,他不由得好奇打探。
“京中最近可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范勋迟疑。
胡梅远:“你个老东西,跟我和韩尚书两个还遮遮掩掩!”
范勋见自己实在是走不脱,脚程又追不上前面的年轻人,只能停下来小声道:“最近外面有传言,有人见到了明公的真迹。”
胡梅远和韩敬双双驻足,彼此对视后齐声问:“此言当真?”
不管楼家因何获罪,但似明公那般的大儒数百年难出一位。
更何况他还是个愿意提携晚辈的,文人墨客中多少人将其言语指教奉为圭臬。
胡梅远抓住范勋的手腕,脸色潮红:“在何处?在何人手中?”
韩敬直接将两人抓住:“走走走,咱们路上聊!”
三人急匆匆赶到云来酒楼,甫一抬头就看见数位早朝刚见过的同僚。
来不及寒暄,三人仗着身份挤到掌柜的身边追问:“是你们酒楼传出的消息,说最近有位大人的真迹流出?”
掌柜的自昨日起便忙得脚不沾地,老脸笑的像极了说书先生大茶碗里的菊花。
“不敢期满诸位大人,前两日确实有人在本店做过一桩买卖,还是我们说书先生无意间瞧见了,可惜当时没想起来,事后想起时人都已经走了!”
穿着官服官靴的人此时也顾不上品级官位,争相询问:“可看请买方是谁?”
若是可以他们愿意花些代价请人割爱,再不济能一睹真迹也行啊!
“不是小人不肯透露,实在客人来往咱们也没特特注意,是真想不起来他们的样貌了!”掌柜诚惶诚恐地解释:“不过我家小二送茶水的时候,倒是听到一耳朵两人议价……”
“可知道是什么?”
“作价几何?”
小二被抓过来,两股颤颤拼命哈腰:“小人…小人只听到是什么赋,价…价格小人出门时听到似乎是八百两……”
“赋!”
“《上阳赋》还是《梅灵赋》?”
韩敬恨恨在柜台上捶了下:“明珠暗投,暴殄天物!老夫愿意出一千两!只要他肯割爱!”
胡梅远幽幽看他:“韩尚书,这里还有御史台的人呢!”
韩敬胡子一翘:“他们在怎么了?老夫兢兢业业一辈子,还攒不下一千两的私房来?”
胡梅远看向酒楼门口,咳嗽:“说什么私房!口误口误!韩尚书,咱们下朝也有一段时间了,您该回了,免得嫂夫人着急。”
话音才落,便有四十余岁妇人在几韩尚书轻轻喊:“老爷?”
韩敬:“……”
朝官们蜂拥而来,落寞而去,还有些干脆找了包厢借酒消愁。
坐在大堂角落的钟袖悄悄对掌柜竖起大拇指!
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满京城转悠一圈,只有云来酒楼的客人看起来和孙淼那人傻钱多的最像。
所以她原是想与说书先生合作,讲事情漏出去,然后再在权贵文人间酝酿。
谁知掌柜的在旁听到,不仅把店小二拉过来一起立了军令状,还一文钱不收地替她办事儿!
钟袖是无所谓无所谓这事儿落在哪儿的,反正还没到收网的时候。
掌柜的不愧是能在京城独坐高楼的奸商,这一番操作下来,原本略显萧条的云来酒楼又恢复了往日的辉煌!
钟袖拍拍身上落得花生屑,深藏功与名。
回宫以后,她没立即回市买司,反而直奔三省山居。
楼镜今日前朝当值,钟袖扑空,只遇见了有过数面之缘的长忠。
长忠笑呵呵将人拦住,把手里的食盒交给她,道:“老祖宗这会儿在乾正殿偏殿处理公务,钟姑娘若是着急,不妨直接去那寻,顺道也替咱家将午膳给老祖宗送去。”
钟袖小眉头皱成毛毛虫:“吃食是多要紧的东西啊,万一出点问题怎么办?您还是亲自送过去吧。”
长忠嘴角抽了抽:“无碍无碍,平安还在那儿伺候呢!若是老祖宗不放心,会让平安试吃的。”
钟袖将信将疑,去乾正殿的路上心内腹诽不断,疑惑无数。
掌印明明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的俊朗模样,被宫里人一口一句老祖宗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七老八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