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
确保扶盈能安分待着,谢明蕴在午憩后悄悄出了门。他向府中小厮问询两句,便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人。
谢府占地极大,即便是小辈,到了一定年纪,亦能分出小院单住。
“失敬失敬,三表弟来寻,竟未亲自迎接,表兄在此给你赔罪了。”谢明旭见到他虽意外,态度仍是不好,连坐下也未说,“不知三表弟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谢明蕴毫不在意,照样以礼待之,“明蕴此来,是为助表兄一臂之力。”
“助我一臂之力?听人说表弟在璘王面前当红,莫不是要引荐我做官?”谢明旭冷笑,“可惜了,你表兄我无此志向,只愿在咏州做个富贵闲人。”
谢明旭面上肌肉抽动,心绪不平。他宁愿做个庶民,也不愿到谢明蕴手底下做事,一个小杂种,还妄想爬到他头上来?
还未开口便被拒绝,谢明蕴笑了笑,“表兄何必妄自菲薄?表弟愚见,表兄——该是谢府下一代掌权人才是。”
“你说什么?!”谢明旭忽而变了脸色,神情激动,“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高官厚禄都未必能诱惑的人,如今却因一个家主之位动容,不知该说是目光短浅,还是过于执着。
“明蕴方才已说,愿助表兄一臂之力,只看表兄愿不愿信。”
谢明旭确认自己未听错,忽而警惕地左右望了望,“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谢明旭对家主之位如此渴望,不过略微表露扶持之心,便迫不及待地上钩了。
两人进了一个小隔间,谢明旭特吩咐仆役不许打扰。约摸两个时辰后,谢明蕴离席告辞。
“听得明蕴此言,真叫我如醍醐灌顶,届时我掌控了谢家,定不会忘了你。”
谢明蕴已得璘王信任,何需一个士族惦念?换个人都说不出这种话,谢明旭却能说出。谢明蕴微笑,垂首行礼,“实属在下之幸。”
回到厢房时,残阳西斜,天色渐按,扶盈仍在里间看书。
她虽不爱读书,幸好还不算愚笨,耐下心要学,一个下午便读过了厚厚一叠。只在偶尔疲倦时。她会分神想起小时的事。
她从前也在国子监中读过书,不过并未学多久,便不再去那处了。那时的教习多是朝中官员,与宋太师更亲近,也便更喜欢宋妃所生的昌乐。至于商贾之女许妃所生的扶盈,只觉上不得台面。
扶盈比昌乐小了两岁,启蒙自然也晚了两年。方开始握笔第一日,便听得教习日日念叨昌乐公主是如何聪慧,如何乖巧,虽未明说,字里行间却都是她不如人的意思。
那时扶盈尚不知缘由,却因这些人渐渐讨厌读书。父皇疼爱她,特让教习在国子监外给她授课,但仍是晚了。
勉强能认得清字,扶盈便没有再学。不通文墨地过了许多年,倒也无甚大过,直至被谢明蕴在元夕宫宴时当众讽刺。
“阿宛在看书?”谢明蕴还未进门便瞧见窗边的影子,故意放轻了脚步。
扶盈果不其然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抓住书本。她急忙咳嗽了两声,佯装无事:“我看书有何稀奇?”
碟形状烛台置于桌面,让逐渐昏暗的厢房重新亮起来,谢明蕴瞥了一眼她看到何处,不作声退了出去。
本就想起旧恨,又加新仇,扶盈心头火起,追出去想骂两句,听见门口仆役之声,连忙又躲起来。
“大老爷回来了,特来请表少爷一聚。”
听得他来,竟是都回来了。谢明蕴良久未答话,半晌才应道:“知晓了,我随后便到。”
“你去何处?”扶盈慌忙戴好面纱,从屏风后出来,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手臂。她在这谢府人生地不熟,此处又不似以前那处是官家地方,实在另她有些畏惧。
“谢府宴请,自是赴宴。”谢明蕴答,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宴散便回来。”
扶盈退回去了。她怕人认出来,不敢摘面纱,自然也不会与外人同桌用膳。既然谢明蕴会回来,她等着便是,还有半本书没看完。
窗外彤云终是散了,月色还未洒下,暖黄的烛光占据整个厢房。扶盈将它拨亮了些,靠着窗看书。
谢府宴会虽匆忙,毕竟家大业大,便是族中人随意聚一聚,闹出的动静也不小。隔着几扇门,有仆役交谈声传来,脚步匆匆。
期间有人为扶盈送来些点心,应是宴会已开始了。
江南的点心很合她胃口,可惜分量大多偏少,饶是她吃得慢,也仍是吃完了。用温水净过手,扶盈忍不住想,若是能叫谢明蕴再带回些便好了。
扶盈未料想到,谢明蕴确给她带了东西,更未料想到他回来得这样晚。
月上中天,冷风习习,厢房的门终是开了。扶盈等得昏昏沉沉,被一股酒气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