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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之上,赵昉怒从心起,好一番忍耐才没摔了杯盏,压低声音质问:“没有请帖,谁把她放进来的?”
“是没有请帖……”底下人喏喏:“可那是王知县太太啊……”她非要进,那谁敢拦呐!
赵昉知道自己是迁怒了,她勉强收敛起脸上的怒色,嘱托下人:“快叫大老爷来帮衬下场面。”
转头对宾客撑起个微笑:“请恕失陪,我这就出去看看……”
“可不必劳动您了!”
来人阴阳怪气的嗓音已近在拐角。四个近身伺候的丫鬟打头阵,两个粗使婆子押后,拥簇着满头珠钗,穿着鸭蛋青的七品敕命夫人礼服,高高在上的王知县太太,排场十足地迈进来了。
她嘴角若有若有挂着一丝冷笑,一看便来者不善,眼神往四下一瞟。
“呦,这客人还不少嘛!”
那后进屋的婆子体察上意,当即沉着一张凶狠恶煞的脸,盛气凌人道:“怎么,都是想挨板子不成?见了我们夫人,还不赶紧跪下行礼?!”
那稀稀拉拉的宾客们戳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鸦默雀静地,想是都给吓呆了。
“好啊,不跪是吧!”那婆子眼一瞪:“来人啊,统统拉走打板子下狱!”
宾客里已有人哆哆嗦嗦软了腿……
不能叫她压住了!
赵昉脑袋里那根弦当时就紧绷起来。要是真跪下,这场婚礼、她的珠儿、整个虞家,眨眼就都成了笑话!
她陡然站起,趁旁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王知县太太的手腕,将人硬扯到了高堂之上上——
“当初还开玩笑说不送请帖呢!我就说以知县太太和我们家的交情,您今日断不会不来。”
她笑逐颜开,掌下却使了吃奶的力气,鹰爪似的,将一身虚胖挣扎无力的王知县太太死死按在了座位上,嘴皮子也翻得快,半点不给人插嘴的时机。
“这不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给您盼来了!您可千万别不好意思,也别谦虚,王知县他是咱们馆陶县的青天大老爷,是咱们的父母官,您是知县的太太,不也正经的当得起咱们馆陶人的高堂?”
那些丫鬟婆子终于反应过来了,慌慌张张扑上去救主:“你胡咧咧什么呢!太太,太太您——”
“我看你们就是一群恶仆刁奴!”赵昉终于找着时机,将桌上花瓶茶碗杯碟统统掷到地上,噼里啪啦的一连串脆响并一声中气十足耳膜鼓震的呼喝,可谓响天彻底:“你们主子都不发话,你们胡咧咧什么!”
她面目如此肃容正直,英武不屈,简直像是戏台上的包公了!别说婆子丫鬟了,就是王知县太太本人都半张着嘴巴,连同底下的一众宾客惊呆当场。
也就过了一个呼吸间,大厅中忽的传出一声响亮的叫好!
“好!真好啊!”那穿的绫罗锦缎,生的富贵圆润的薛七爷激动地直拍桌子,连连抹泪:“我真是感动啊!就说说咱爷们几个从京城来,一路上也走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府县,哪里见到过如此官民一家与民同乐的场面啊!哎!真是太难得了!”
他一张桌子上的客人也纷纷大声附和:“是极是极!”
“感天动地啊!”
“毕竟夫唱妇随,王知县太太如此,这王知县想必也一定是个好官!”
短暂的沉默之后,其余桌子上坐着的馆陶本地人,也抹抹冷汗,争先恐后地加入了夸夸大军。
“我们王知县太太最和善不过了……”
“冬日里天天设棚子施粥,夏日、夏日里……”他灵机一动,忙补上后半句:“夏日里天天发西瓜!”
“王知县太太买东西可从来没要过咱老百姓一点钱啊!啊我是说钱都是咱主动给省的,知县太太都不要!必须得原价买!”
“上哪里去找知县太太这样的活观音,找王知县这样的清廉好官呦……”
高堂座上,王知县太太合上了半张的僵硬的嘴巴。
她清了清嗓子:“本太太是……”
一打哏。
“本太太确实是来观礼的,这个高堂……”
眼神瞄到一旁的赵昉,牙缝痒痒,又一停顿。
“这个高堂本太太也坐了……”
她被架的高高的,想下来是不能了,但到底不甘心,嘴一撇还要说点什么扫兴的话,可赵昉如何能让她说出口?当时便笑盈盈地把话头接了去。
“时辰快到了!夫人您可得坐稳啦,一会儿新郎新娘就该给您拜堂了!”
……
入赘,原则上是要严格按照女方“娶”男方的程序进行的。但依时下风俗,新娘自己又不能出去抛头露面,于是只须女方家里去些人将新郎迎来这个形式罢了。
但事情还真就挺巧的,许是虞家去得稍晚了些,卫家来的稍早了些。两只吹吹打打的队伍竟在虞家门口碰了头,僵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