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勃抄了整整十日的太祖心法,也不知道廖广氏惩罚她在大殿上喧哗“住手”;还是惩罚她摔碎了杯子,他一定以为小皇帝在任性发脾气,不治一治是不行的。李勃没有辩驳,很顺从。
“真是可惜了。”洪铭还沉浸在没有机会学广漳话的遗憾里。“广漳话有些古韵很值得研究。”
“是呀,可惜了。”李勃说“广漳话想来一定很有趣。”
廖广的下马威并不体现在单点单次,完全是系统性的。
“殿下旧日里都读写些什么书?冬日漫长,出行不便,若是想要打发无聊,微臣、微臣想办法去跟翰林院申请了来。”洪铭是个实诚人,懂得投桃报李,第二日一进门便先发问:“只要不是那么、那么敏感的就好。”
“多谢洪大人,旧日里除了读一读论语,还有伪朝大学士授课讲解写历史外,也不曾看什么书。”李勃哈哈大笑,“不瞒洪大人说,孤的心思也不在读书上,论语也才读了半本,大人要是愿意,不如送孤一本,免的日后出门,叫人说孤见识浅陋。”
洪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是廖广和赵纯,他们只允许孤学论语。
“陛下还年幼,还没到能够自己做主的时候。”廖广一向板着脸,言辞犀利,拒绝果断,毫不留情面。
“陛下,古人半部论语治天下,经世治国的道理全在这部书中了,陛下耐心些,只要读熟了,何愁不能垂拱而治?”赵纯亮出招牌的藏狐笑。
这时候广漳人还没死,李勃也还以为自己能够争一争,辩一辩。
“孤要学战国策。”一想到父亲死的跟周天子死在楚国一样憋屈,李勃便热血沸腾。
廖广和赵纯妥协了,只是妥协的不彻底,他们为李勃加派了一位老师,与其说是从翰林院招来的,不如说从哪个陈年荒塚里挖出来了。老先生一百零一岁了,是个最和气慈祥的人瑞,只是太爱睡觉,时常课讲到一半,鼾声已然升起。
再说他讲的也不是战国策,全是些君王要有哪些美德,李勃暗自盘点,无外乎做君王的要听话,要听劝,要懂事,要信忠良。至于谁是忠良,那可不是君王说的算的。
这门课程听的人昏昏欲睡,似乎永远也讲不完。广漳人死后的一个下午,李勃逃课了。第二日,她明确表示,以后不想再听为君之道这门课。
“那怎么能行呢?”笑藏狐赵纯有些不安:“陛下不是为了自己而学,而是为了天下苍生呀!”
“陛下当勉力为之!”廖广惯用祈使句。
“孤看,没有这个必要。”李勃不着急也不愠怒。不允许她做事,还不允许她罢工么?
“来人!”廖广说。
李勃头也不抬。君君臣臣,此时内外起居注俱在,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奈何傀儡君王。
“将天子侍读拉下去,杖十。”
李勃脸色白了。一回头,坐在半个身位后面的妹妹李葳脸色也白了。
“君子不迁怒。廖大人是君子吗?”李葳问。
“臣不敢妄称君子。臣只知道忠心社稷,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论。至于迁怒,公主金枝玉叶,臣更是万万不敢。只是祖宗规矩不可废,”
昭帝三年,帝荒废诗书,终日嬉戏,大臣谏言有所不从,杖杀侍读二人警示。人瑞翰林讲过的。李勃现在明白了,他们让李勃唯一的妹妹晋荣公主李葳做她的侍读,想必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应当如何拿捏她。
“倒也不必了。”这回轮到李勃赔笑了:“老翰林请开讲吧,君王之道孤会学的。”
“臣告退。”赵纯终于起身。
廖广却不依不饶:“君无戏言。”他打定主意给李勃教训。
庭杖就在浩然阁外打的,朱红的杖子起落作响,李葳一声不吭。
这一次是十个,下一次呢?
廖广用实际行动,一次又一次教会李勃,不要连累人这个道理。
李葳是被抬出去了,一连半个月不能起身。李勃声称受了惊吓,一连三个月没有上朝。
膳房和宫外流水般的山珍海味供奉进来。廖家总是那两样,安神安眠汤,龟鹤延年汤,喝的人嘴里发苦。“陛下勉力为之!”侍奉汤药的小黄门是新进调过来的,李勃咕咚一口,汤药顺着嘴角流下来,人便睡过去了。
转醒时,李勃猜测,大臣中一定有这样的窃窃私语:“廖尚书是为陛下好,可是手段太急了,陛下毕竟是女子,到底不够刚强,身子柔弱不济事些。”广漳人她护不住,自此怕是没人替她出头了。
“陛下的风寒总算是大好了!”
“陛下总算上朝了!”
乾元门外山呼万岁,遥不可及。
这些日子,李勃缺席了十二次朝见,他们看起来还怪想她的,各个面孔上情真意切,一点都没计较她惹是生非。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台阶下面的面孔,猜测是准的:看来真有人非议廖尚书。有两张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