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安安死死盯着帐篷顶部,仿佛目光能穿透坚实的布料:“那是一对失去孩子悲痛欲狂的夫妻,他们不知从哪听说了我的能力,竟然一路找到了我二姨的门前。他们祈求帮忙,我二姨当然不肯。被拒之门外后,他们就和电视剧里似的,硬生生跪在我二姨门前,那天甚至还下着雨。那位母亲声嘶力竭地哭着说,她能感觉到她的孩子就在她身边。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因为我能看见那个小女孩一脸乖巧的坐在她父母身边。”
“二姨怕街坊四邻说闲话,把他们让进了屋。我看着那个小女孩伸出稚嫩的手,一遍又一遍的穿过她母亲的肩膀试图给予抚慰。听着她奶声奶气的说话,却一点也传不到她失声痛哭的父母的耳中。我……”
“你心软了?恻隐心动充当了她和父母之间的媒介?”
“嗯,我传达了小女孩的遗愿,并为她渡魂。”
“这是好事啊。”卞文星看着毕安安的神色猜测道,“难道是渡魂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
“没有,小女孩的心愿很简单,渡魂十分顺利。”
卞文星的双眸明明白白的传达着他的不解,因为毕安安的神情实在不像是做了一件好事。“那为什么……”
毕安安的手指蜷缩着,因为用力按压掌心而指尖泛白:“因为他们后悔了!刚开始他们满心感激,可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却更加痛苦……”
“痛苦什么?”
“觉得不应该渡魂。仿佛魂魄还在,还能与他们通话,人就没死。他们陷入了怪圈,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女儿。自我折磨的同时,对我的憎恶也与日俱增,犹如我是协助他们杀害小女孩的侩子手。大约生者更难接受死者的离去吧。最后那位母亲受不住打击疯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抱着一件小女孩的衣服,衣服上沾着不知哪来的血。她拉扯着我,连哭带嚎的向那件衣服道歉,说不该害死她……”
毕安安看着卞文星,当初因他是魂魄之身,她才松口答应帮他。若是活人找她,她是万万不敢沾染的。
“二姨为了事情能彻底解决让我装病,装作大病一场。我被摁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醒来后装作失忆。让街坊四邻知道,我已经不记得那些是是非非,也不再有见魂渡魂的本事。”
在二姨的极力保护和毕安安的装傻中,一场风波就那么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关于毕安安的那些事成了陈年旧闻,和所有的怪谈一样,偶尔被人提及却不再有人深究。
曾经的那一切是孩童的幻梦,而毕安安不过是个怪异孤僻的小孩。
刚开始还有人会试探她,后来渐渐归于平静。
只是成年旧事总会有被揭开的风险,考上大学那年二姨告诉她:“安安,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所以此后再艰难再孤独,她都再没有回去。二姨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不需要人担心。在毕安安混吃等死的人生里,她要做的仅仅是放弃自己的未来,把日子一天一天混过去。
说完一切的毕安安不再去看卞文星。她比任何时候都懊悔自己人性中摒弃不掉的那一点软弱——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她怎么敢,怎么有资格问出这句话。
明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寄情于魂魄的下场,明明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生死不可共度。
她应该知道,卞文星总有一天会消散或被她送走。
……
帐篷里一时安静下来。
一夜无眠。
天光微亮时,毕安安听到身后卞文星的声音。
“安安,你经历的一切或许会让我说的话显得轻浅不可信,可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你探究不到我的执念、我无法离开你身畔、而你特殊体质恰好不受魂体近身影响……这一切的一切或许都是上天的安排。所以我们相遇,所以我们一起经历这些事情,所以我可以陪在你身边。”
“本来想许诺一辈子,可用自己都无法确定的未来许诺太敷衍。所以我向你承诺,只要我卞文星还在这世间一瞬,我就会陪你一瞬;若我有幸能在世间百年,我便陪你百年。”
昏暗的帐篷内卞文星的面容近在咫尺如有实质。
有那么一刹那毕安安想要拉近这份距离。
然而未等她举动,一阵闪烁的光打断了静谧的氛围。
原本扣在睡袋上的手机不知何时翻转了过来,此时正闪着光提醒主人接电话。
毕安安如梦初醒,心中一阵后怕,方才她居然像受了蛊惑一般想要亲吻卞文星。如果、如果……她不敢去想那份后果。
避开卞文星的目光,毕安安仓促捞起手机放到耳边,只听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男声:
“请问是安安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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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安安带着卞文星赶回W市时已接近傍晚,她看着W市逐渐亮起的灯火和车水马龙的景象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电话里,一个陌生男人说方博简出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