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戏院旧址。
毕安安如约而至。那天回去后,她便在卞文星的帮助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下发给了沈素秦。一则告知她事情已经解决,二则询问戏院拆迁事情是否能有转机。许是被相声鬼附身后残存的情绪共鸣造成影响,亦或许是对于要送走二鬼这件事心怀一份愧疚,相声鬼的故事对她格外触动。她拉着团队商讨策划了两天,终于在最后一天早上于晨会上拍板,在后续的开发方案中将修复保留这座戏园,作为F城的历史见证。
送走二鬼后,毕安安将这段往事前因后果写下,并附上当年名角留给二鬼的赠礼木牌作为证明,这是她在二鬼指引下从一个旧老树泥土根下找到的。她将这些连同沈素秦给她报酬一起捐给了当地历史博物馆,感念二鬼忠义为他们尽一点点心意。博物馆仔细考证后将这一笔补在了F城的历史记载中,从此宁和兴、章和泰在岁月的长河上有了姓名——这都是后话。
此刻,毕安安将戏院得以保留消息转述给宁和兴、章和泰,他们此时又恢复了初见时长衫大褂笑容满面的模样,二鬼至此心满意足再无遗憾。
渡魂进行的很顺利,白光散尽后只余毕安安一个人站在光辉的余烬里。
她的神情恍惚,像是超脱一切的漠然,又像是被压抑进深处的悲悯。
卞文星默默注视着她,想起上一次送走袁梅袁嘉姐妹后她也是这般神情。当时他心疼毕安安身负着超出承受的压力,可这段时间以来他知道毕安安远比他想象中要坚韧坚强,那又为何会如此?他隐约觉得毕安安有事瞒着他。
很奇怪,明明他也不是她什么人,却偏偏觉得毕安安应该信任他依赖他。他伸出手想抚摸毕安安头顶蓬松柔软的头发,手却从发丝间穿透。他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希望自己并不仅是缕亡魂,他想要给与她安慰,想要成为她的依靠。
魂魄触碰头顶的寒意让毕安安从沉沦中醒来。她抬头看着卞文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走吧。”
接下来几天,处理完F城的后续后他们开始顺着一条随意的轨迹四处游玩。沈素秦听说她把报酬捐掉后硬是送了她一条价格不菲的手链,毕安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手上的钱不多了,毕安安只得一边在网上做兼职一边减少开支。
这一次卞文星没有再要提各种要求,反而事事随着毕安安的性子跟着她一起住接头巷尾的小旅馆,甚至还住了一回帐篷。
山间的夜风很冷,不知名的小景区内冷冷清清,平台上只有寥寥三顶帐篷。分别是几名结伴出游的大学生、一对小情侣和看上去独自一人且灰扑扑的毕安安。当毕安安缩着小身板提出要租一顶大帐篷时,几名大学生用一种探究怜悯的文艺目光看着她,仿佛脑补了什么哀伤感人的故事。毕安安脚趾抓地,交了钱几乎是落荒而逃。
大帐篷贵且搭建复杂,毕安安最终租了最便宜的小帐篷。
晚间,平台的东南角是几名大学生的大帐篷,打牌嬉笑歌声随着夜风一起飘荡在山里;与之相对角落的双人帐篷里是一对小情侣,帐篷前沿是女生亲手挂上去的捕梦网,羽毛下方的铃铛随着夜风发出清脆的声响。
东边适合看日出,毕安安的帐篷则离他们远远地搭在了西边。这么做不完全是因为毕安安习惯性避开人群,也是方便搭建时卞文星能偷偷出力。
山里的夜晚十分寒凉,毕安安早早钻进睡袋里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爬山搭帐篷本是她一时兴起,真住在里面的感受还没有路边小旅店舒服。这样的环境本就难以入睡,何况旁边还躺着、不,飘着一个卞文星。卞文星头并头脚对脚地飘在她身侧,半透明的身体比白日里显眼了几分,看着真像她身侧躺了个人似的。
毕安安不由得想到了隔壁帐篷里的小情侣。这样的想法让本就所剩无几的睡意雪上加霜。想到明天还要下山,毕安安掩去心头异常的鼓动,意正言辞道:“孤男寡女睡一个帐篷算什么呀,你出去。反正你飘着也不用睡,还可以看看夜景。”
卞文星挑眉一笑,似乎对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意外:“我是一缕魂,你怕什么?”
“谁、谁怕了,只是觉得不合适,我好歹是个女生。”
卞文星也不争论,转而换上一副委屈兮兮表情道:“可外面要下雨了。”
“怎么会,这么好的天……”啪嗒,水珠敲击帐篷的声音打断了毕安安的话。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水珠从无到有,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落,不大却免绵密。夜雨突降,也不知明日能否看到日出,大学生帐篷里传出一声懊恼的国骂,小情侣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
毕安安颇有几分无语,满腹怀疑地打量着卞文星:“你做的?”
“想什么呢!呼风唤雨那是神话故事。”卞文星摊手,“不过是魂体感知更敏锐罢了。”
“知道自己是魂体还怕雨……”毕安安不满地嘀咕一句,却是没再坚持让他离开。下雨天,哪怕是魂体,独自淋着雨在山间乱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