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白的脊背上,热烈又鼓噪。
良久,身后才传来细弱的说话声,“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江逾白一时之间哭笑不得,见过人耍酒疯,但没见过耍酒疯背九九乘法口诀表的。
眼看醒酒汤就要煮好,江逾白自然再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正要去掰开她的手,却见身后女子额头轻抵着他的背,又浑浑噩噩不知所云的开口。
“江哥哥,我是不是很差劲啊?一直都很差劲,小时候背不出九九乘法表,怕被老师请家长,只会躲在天台上不敢回家。现在长大了,对感情我也是拿不起放不下的。江哥哥,这样的我,连自己都讨厌……”
江逾白神情变化,原本想要掰开迟也的手轻轻搭在上面,慢慢的就包住了女孩细瘦的双手,一刹那间像是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倾注其中,连带着过往的记忆冲刷进脑海中。
“江哥哥……”
小时候,大院里同龄的孩子不少,他算是其中年纪最大的,可是除了迟也,没有人喊他哥哥,他们都喊他——
怪物!
因为和他们不同,所以被排除孤立在外,被定位为和他们不一样的人。
因为他会在他们玩捉谜藏、过家家的时候,乖乖待在家中温习功课,所以他被归为异类;会在他们争执谁当王子谁当恶龙的时候,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兴趣班,并且每一样他都要成为其中翘楚,也因此他被说成只知道学习的怪物。
他没有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童年,可是他也不需要有一个那样的童年,因而对于他们的刻意孤立,他其实是没放在心里的。
可是,总有一个小女孩,会在他看书、在他练琴画画的时候轻轻推开他的房门,带进来一束属于他的光,然后软软的问他,“江哥哥,我们一起去玩吧,你当王子,我做恶龙,我很好打的。”
然而那个时候,他并不领她的情,又或许不敢领。
只因有一次,他拒绝了小姑娘玩耍的邀请,下楼扔垃圾的时候,恰好遇见几个比她稍大的男孩正围着她说话。
“迟也,你干嘛还找那个怪物一起玩?我们都不和他玩。”
“他天天就知道呆在屋里看书,要学成书呆子的。”
“……没有的,江哥哥还画画,还弹琴的,可厉害了。”小姑娘那时候个子不高,跟那些男孩比起来,显得弱弱的,因此为他的辩白的话听起来也有些气势不足。
“反正我们不要和他玩,你要是再找他来玩,我们以后就不带你玩了……”
后来如何,他无从得知了……
但是,小姑娘依旧会来邀请他,只是次数少了。
再后来,慢慢升学,慢慢长大,昔年围在院子里吵闹玩耍的孩子都陷入了学习的压力当中,也包括那个小姑娘。
她一次没来找过他了,哪怕仍旧住在一个大院里,哪怕是在同一所学校里,她都和他保持着很好的距离。
那句“江哥哥”也渐渐湮没在时间的长河里,再没听她喊过,直到今日,那个小姑娘成了他的妻,岁月流转仿佛回到了曾经。
就在江逾白沉湎于过去当中时,迟也抱着他腰身的手松了松,他感受到后,也松开了覆在其上的手,顺势回转过身子,便瞧见她眼眶红红的,在强忍着泪。
她意识不清醒,人也站不稳,迷迷糊糊的下了沙发,连鞋都没有穿,江逾白皱了皱眉,就要弯腰抱她回去,她却突然伸手,按住了江逾白的双臂。
“嗯?”江逾白不知所然的望了她一眼,想看看喝醉的迟也还能再干出什么事来。
只见迟也扶着他的手臂稳了稳身子,倒是一本正经的说起话来,“江哥哥,要是你喜欢的女孩儿回来了,你要跟我说,我们就散伙。这样,至少我们两个,有一个是得偿所愿,是幸福的……”
她说话声音渐轻,有些力不从心的疲态了,然而江逾白却神色凝重起来,他从迟也那番话中听到了另一层含义。
他双手扶住迟也的肩,迫使她和自己对视,想从她惺忪朦胧的眼里看到什么,可什么都没有。
他指了指迟也的心,问:“若是你心里的人回来了呢?你会丢下我吗?迟也,你会抽身离我而去吗?”
他反问着,声音急且快,说的迟也更是脑子一懵,良久才消化完他的问题,捂着发昏的头,轻轻摇了摇,“……回不去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又毫无征兆的醉了过去,江逾白只得认命的伸手去接,末了他才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似乎漏了什么东西没问清楚。
是谁跟她说他在等什么喜欢的女孩儿啊?
他分明,已经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