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萧聪没有急着去找丁不善回话,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所说要做的准备,说真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准备些什么,又想准备些什么,反正就是不想去找丁不善墨迹,觉着好好晾他一段时间才合情合理。
裂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单通过尹诺所讲,他心里还没有个模糊的轮廓,非但没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好像就是因为听了尹诺的讲述后,之前存在于心里的那种感觉反而变得朦胧了,飘渺了,也不真切了,他仔细追寻着这种感觉,才突然发现,猎城,这个在忘生谷里最负盛名的地方,他之前在典籍上竟然一直没有看见过只言片语,可明明天道轩的藏经阁里书记浩如烟海无所不包,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可能是因为老头子对此分外不耻吧。”他自以为是地想道。
他静静地坐在山梁上,直面着说不上温柔也算不得暴戾的山风,它吹起了他的长发,将衣袍紧紧贴在他的胸上和腿上,而他却眯着眼,抿着唇,像个普通人,只是还在不停地微微地耸动鼻尖,好像这风里有一种特别让他着迷的味道,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喜欢山风灌进鼻腔的这种感觉,他微仰着小脸,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也不知除了唾沫之外,还在吞咽着些什么,而在他的感觉里,纵然山风不曾停歇,可似乎一切都静了。
他喜欢这种真是质朴的感觉。
不久,风停了。
他还是那样像个满怀憧憬的孩童般坐在山梁上,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有亮光,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愿想,就愿意这样静静地坐着,感觉永远都没够一样。
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筹谋的,圣人有千虑,常人有百忧,他虽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常人,但忧虑也是不可避免的,凡有这种东西,好像但凡人要是活着,就与其形影不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想着这近两个多月来自进入忘生谷后的种种,呵,时间过得真快,好像转眼间就已经两个多月了,想起与尹诺初次见面时的恶战,好像是上一刻才发生的事儿,不,是上一刻的臆想,这件事儿貌似不曾发生过。于是他从前往后捋,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吹了会儿山风的缘故,他感觉一切历历在目,思路也很清晰,将往事过一遍,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而他确信自己没有落下半点东西,甚至是不易发现的细节,却依旧没有什么思路,可他总得找点什么来想想用以打发时间,因为什么都不想这件事,他实在是做不到啊,为什么呢?因为这让他感到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头又微微仰高了点儿,看上去深沉中带着点疲惫。
“尹诺说过,在我身边觉得安心踏实,我还一直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对啊,他为什么会在我身边感觉安心踏实呢?
于是他以这个件事为起点,开始往下想。
这是一个枯燥无味的过程,万千思绪充斥在他的识海,让他感觉脑袋发胀,他认为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所以全力以赴,从他出生开始,一点点摸索,天道轩、萧家、圣城、幽兰谷地、龟府、日落山脉……越来越多的往事涌上心头,让他觉得五味杂陈,心里边颇不是滋味,在这个过程中他想起了太多人,天道翁、萧天宇、星流云、冷筱凤、欧阳寻……离开的人让他再感神伤,活着的人又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尤其是想到萧天宇的时候,那滋味最是难受,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作为人子的他,也没能见到其最后一面,这事儿搁现在想,竟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他的父亲,在特殊的萧家人里面数得上是最特殊的人,怎么能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呢!他那么睿智,那么勇敢,那么平易近人又那么深沉老练不可捉摸,具有战士般的钢铁意志又具有不可踹度的高超技艺,这世上死谁也不该死他啊!要知道,这老头儿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游历四方九死一生,连濒阳荒漠里的完美国都都进去过呢!怎么偌大的萧家,在玄真屹立千万年不倒的萧家,连无上人杰萧天宇都没了呢?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他娘的就是天道吗?这他娘的……
想着想着,他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袖子上抹的到处都是,也分不清哪些是鼻涕哪些是泪水,可能在抹过鼻涕的地方又抹了一把眼泪都不知道,去他娘的,就尽情地哭一次吧反正地处深山老林,尹诺和鸿翔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看见,这一哭,就是小半个时辰。
虽然哭相有点难看,但不得不说,这一哭心里感觉是真的痛快,好像将郁结在心里的所有悲伤都倾xie出来了,感觉脱胎换骨洗经易髓浴泪重生,细微深究一下,自从萧家覆灭之后,一直以来,他还没有好好哭过,准确地说,是他一直在努力压制着,因为他害怕,害怕一哭,心志就软了,自己就丧了,萧家也就没救了,害怕一哭就会发觉自己的懦弱,害怕一哭就会沉溺在悲伤里再也走不出来,可哭不哭这件事与他是否能撑住是否能力挽狂澜提萧家正名终究是挂不上钩的,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山羊跪乳乌鸦反哺,两代情深这档子事儿在禽畜身上都有体现,何况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呢?
山风又起,吹在脸上感觉干巴巴的,而且还有点疼,萧聪抬手猛搓了搓脸,而后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