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聪脚步没有半点停顿,自池沿一步跨下,稳稳地站在第一片荷叶上,这一刻,他轻然闭上了眼睛,两只戒蟾呱叫两声,并同时跃上了他的肩头,嘴巴正对着他的耳朵,然后便一动不动了,而三盏莲花却如花灯般开始隐隐泛出神光,莲蓬像是含着灯芯的笼,莲子是一颗颗凝结了无尽精华的种,那是一种异常惑人的奇异光泽,望之欲溺,这光泽越加繁盛,最终将站在荷叶上的萧聪完全吞没,那里再寻不到他和两只戒蟾的身影,只有三朵荷花和一片荷叶于一团神光中合为一体浑然天成。
这第一片荷叶代表的是“喜”念,这一关对于萧聪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他涉世未深,对这世间的诱惑知之甚少,在天道轩时只顾努力修炼,回到萧家后也是埋头钻研阵法,所以能让他感到欢喜的事也就是修为的提高和阵法造诣的加深而已,可无论是师父天道翁还是父亲萧天宇都曾不止一次地告诫他修行(阵法造诣的提高)是一个艰苦卓绝的过程,没有捷径可走,这个观念在他的心里是根深蒂固的,按道理讲虽然也可作为野欲庵为难他的执念,可事实是这一关草草而过,在那个无比真实的幻境里,一瞬万年里萧聪经历了无数险象环生的厮杀,斩妖除魔,屠神戮仙,几万年间他纵横捭阖上天入地,证实了一个个他之前在书里看到的传说和由传说引发的联想,这之中有真的也有假的,可在到达齐天境后幻境便结束了,他也随之在这一瞬间回到现实中来。
第一片荷叶上,神光敛去,荷叶上重现萧聪和两只戒蟾的身影,两只戒蟾又呱叫两声,重新跳回到原来的位置,而萧聪也在这时睁开双眼,面色无喜无悲,眸子依旧清亮,只是瞳仁里目光,却看上去感觉比之前深邃和沧桑了些,他就这样静驻良久,而后微微一笑,颇有几分回味般道:
“齐天境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啊,可为什么到齐天境就结束了呢?抑或者说,这真的是在野欲庵推演下我的未来吗?不,不对,这或许只是些片面而已,他也有畏惧的东西……”
萧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齐天境,那是多么神话的一个层次啊,可在此之间他与龟府老古董的因果却半点没有涉及过,这是不可能的,他与那老古董有约在先,就算他不去找老古董,那老古董也会主动来找他的,在这一点上,他深信不疑,由此也折射出了野欲庵幻境的不足之处,虽然深陷其中是不能自觉,但回到现实后稍微一想却感觉还真不是那么个味儿,他想,
“我能如此顺利地从这层幻境里脱身而出,或许还真是托了老古董的福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这一次虽大有收获,但却实在是侥幸脱险,之前
听师父天道翁说九大禁地个个凶险之极,现在想想一点都不假,就拿他在幻境中对道的不断感悟来说,那实在是太真实了,虽然知道在离开幻境时自己被些许“手脚”,导致现在对那些感受朦朦胧胧的,但他相信,如果这一次他能逃出生天,那这些朦朦胧胧的体验对他一生的修行都是大有裨益,当然,他也知道,幸运女神不会只眷顾他一人,狗屎运可不是每回都能踩得到的。
他欣然抬腿,迈向第二片荷叶。
还是如方才那般,两只戒蟾跃到他的肩上对着两只耳朵默然而坐,莲花泛起光华将他与两只戒蟾包拢吞没,他的心神再次被拉到一方莫名的幻境里,而这一关的主旨,竟然是“色”!
虽说萧聪一向不近女色,但还是差点失足在这一方旖旎里,因为所谓色,不仅仅是指女色,它包含了这世间一切关于美的东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萧聪自不例外,可这美也是一种让人心身颓废的东西,游玩于光怪陆离之间,奇异山水,风景如画,男子潇洒,女子窈窕,那是一幅多么和谐的图景啊,世间已是如此美好,为何还要努力修炼呢?没有苍生需要拯救,亦没有奥秘值得追寻,这一切是那么的直观而坦然,它就像一名全身**的处子,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她的一切,而又以一种无比的宽容将这世间的一切接纳,萧聪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在里面足足呆了近三万年,后来还是修罗萧聪及时给他提了个醒,让他想起自己身体里还有这么一个危险的存在,如若他再这样沉迷下去,那家伙就要将他取而代之了!
而当时修罗萧聪确实是想抓住机会将萧聪取而代之的,因为以他刚愎自用狂妄自大的本性,他认为能困住萧聪的,不一定能困住他,因为它对这些毫无感觉,因为它本就是冷酷而默然的!
可修罗萧聪一动,依旧在“沉睡“的无相萧聪便接着发出了压制,他们虽还是一动不动,但这种条件反射的压制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萧聪岁对此不明所以,但却抓住这一空当回归真我,而幻境也在这一瞬间溃散而去。
光华再次敛去,两只戒蟾也自萧聪肩头跃回到荷叶上,萧聪猛地回过神来,身子往前一倾,看似是打了个寒噤,他右手轻抚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若不是有修罗萧聪,说不定他就真的沉在里面出不来了。
他低着头,冷笑道:
“嗬,看来那家伙也不想我被困在野欲庵里啊。”
待心绪平复,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吐出,坦坦然再次抬腿,迈向了下一片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