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膝而坐,神识探进弥芥,在一堆丹药里一番搜寻,无果,右手一番,一块红色的骨头出现在其张开的手掌上,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刚才胡乱吞食的丹药虽然为他又博得了短时间的清醒,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因为这并不能阻止毒素的蔓延,只是短暂的提升了身体的兴奋,以最大的力度刺激着身体的各处经脉,才让他勉强撑回到这里,这要是放在平常,此时的他定然是痛不欲生的。
早先在古书上看到过有关盗仙猊的符骨可以用来解毒的只言片语,也不知道这符骨可否奈何得了通冥蚺的剧毒,但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将红色的符骨放在胸前,从张开的双手间引出本源之火小心祭炼,他既不是炼丹师,也不是炼器师,此时除了这样,别无他法。
红色符骨在本源之火的祭炼下慢慢融化,化作一巴掌红色的液体一滴滴地自胸部钻进萧聪的身体里,虽然知道心脏处早已蔓进毒素,但他还是要让它自胸部进入,万一这盗仙猊的符骨对此真的管用,此举说不定能将他从命悬一线之际拉回来。
可结果依旧让人失望,符骨不但根本克制不了通冥蚺的剧毒,反而被它给吞噬了。
无计可施的萧聪一下子仰躺在地上,一股血拄自口中涌出慢慢流进脖子里,他气若游丝,一动不动,本以为经过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大难不死,自己定是个天命之人,想不到到头来竟要惨死在这人迹罕至的日落山脉里,任身体腐朽在这布有匿影藏息阵掩障的枯树洞里,直到烂成一架枯骨,也未必有人能知,假若千百年之后,有人误打误撞地进入到这个树洞中,会知道这是那个曾名震一时唯一能够修炼的萧家人萧聪吗?不,他不会的,他只会觉得这也是一个司空见惯的失败者。
呵,想想可真是个笑话!
想他萧聪半世英明,今日就要烟消云散,他倒不觉得悲哀,反而有一种轻松,他好久没有好好地休息过了。
“小娃娃……”
一道声音蓦地在心中响起,低沉苍老如此清晰,而他却充耳不闻,他觉得这大概是是书上说的死前的幻听。
那声音继续讲道:
“你是萧家人吧,我愿意救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萧聪依旧不予回应,因为他觉得昏昏欲睡,已经没有精力来倾听这渺远的声音。
“我知道你中的是通冥蚺之毒,此毒难有解药,但我愿用我的生命为你祛毒,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就好,你有很多朋友和亲人陪伴,活着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啊,况且,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听到这话,萧聪不由地想起了父亲、师父、秦管家,他甚至还想到了星流
云、冷筱凤、欧阳寻和宇文丰都,那种轻松感消失不再,于是,他用神识回应,轻轻地“嗯”了一声。
“好,我这就救你,至于是什么事情,全都在这截树枝里,我相信你是一个守信用的萧家人。”
一截嫩绿的枝叶在树洞上方显化,并缓缓飘到萧聪身旁,四周的木壁上长出一条条嫩绿的藤蔓,将萧聪紧紧抱绕,下一刻,这些藤蔓有的渐渐变黑,有的越发嫩绿,被包绕其中的萧聪身体隐隐有白光闪烁,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后,白光敛去,藤蔓尽数枯败,萧聪的脸色恢复如常,连之前糊在脸上和脖子里的血都不见了。
睫毛微动,他悠悠醒来,用力揉揉眼睛,感觉自己仿佛是做了一场梦,梦中有个声音说要救他,但究竟是救还是没救,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因为周围全是枯萎的藤蔓,已全然不再是之前记忆里的样子。
“这是天堂?还是地狱?”他喃喃自语道。
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枯藤用力拽下扔向一边,反复几次后却见身下有一截枝叶嫩绿如新,他伸手将其小心拾起,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原来那不是梦,那是真的,我还没死。”语气淡淡,听不出半点惊喜的感觉。
慢慢地,他将树枝抵在眉心处,轻轻闭上眼睛,一幅画面在念海中缓缓呈现,待画面足够清晰,他看见在一片沃野之上长有一棵两尺来高桑树,再仔细看,见桑树上蠕动着一只蚕,蚕通体雪白,正趴在一只巴掌大的桑叶上。
时空加速飞逝,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因为不论时间如何变迁,桑树上永远都长着大片大片的桑叶,而蚕也一直趴在桑叶上。
约莫百年后,桑树已长到近丈高的时候,蚕终于结出了茧,茧卡在桑树的枝杈上,掩藏在茂密的桑叶里,时间依旧静静地流淌,周围一切寂静,如果不是桑树那越来越高越来越粗的枝干,这一切便是永恒。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感觉中似乎很久远,也很漫长,当桑树长到十丈高的时候,一只蛾终于破茧而出,在几经挣扎之后翩然飞起,然后又落回到桑树已有磨盘大的桑叶上,那蛾长得甚是美丽,她通体五颜六色,额前有长而弯曲的触须,极富韵味,面上有湛紫色的罩瞳,修长的身体莫名显出几分娇气,双翅像是被精心修裁的剪纸,看上去却如蝉翼般的轻薄,不知为何,萧聪看到这时竟隐隐感觉到了那来自画面中老桑树的几份欢喜,他知道,这不是错觉。
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