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怜人纤眉微蹙,捧着杯子思考了很久,才嘟囔着说:“我总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可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你还年轻,没经历过事情。第一次让你在高压下做事,难免会慌乱。”
林雨华温声说道:“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还没开始讲,林雨华就瞪了悄悄向门口靠近的魏福清一眼,“你不许走,免费赏你一起听!”
魏福清捂着满是鲜血的额头,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林雨华。
“林董,我能不能先去包扎伤口?”
“不能!”
林雨华抽出桌上的抹布扔给魏福清,“皮外伤而已,你皮糙肉厚的不碍事,先拿东西捂着!”
魏福清苦着脸,用手抓着抹布,蹲在地上捂着脑袋。
林雨华抿了一口红酒,眯着眼望向前方的玻璃幕墙,眼神缥缈向并不存在的远方,缓缓开口说:“记得八九岁的时候,我和小颖住在小山沟里。”
“那时候家里穷,一年到头吃不上肉,唯一开荤的办法,就是去山上抓麻雀和竹鼠。”
“村里有个孩子王,十二三岁,经常带着一群小孩,在山里头做弹弓打麻雀。”
“他们打麻雀,我也打麻雀,可每次我打到了,他们都说是我捡他们打死的猎物。”
“我不愿意给,孩子王就揍我,那是真揍啊。”
林雨华忍不住感叹说:“你很难想象,十二三岁的孩子究竟会有多么恶毒。”
“他把我按在地上,用又细又长的针头,扎我屁股和大腿的肉。”
“扎一下,就是钻心的疼,拔出来又只有一个小红点。”
“我疼得浑身哆嗦,回家也不敢和爸妈说。他们家是村里大姓,我爸妈是收养孤儿的绝户,根本斗不过他们。”
“后来我学乖了,每次打到麻雀,主动给孩子王送过去一只。”
“我好声好气的和他说,和他讲道理,希望能和孩子王当朋友,加入他们的阵营。”
“结果你猜最后怎么着?”
东方怜人听着又心疼又好笑,红红的眼睛眯成一条月牙,“你肯定又挨了一顿揍。”
“猜对了。”
林雨华笑着说道:“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你越是卑躬屈膝的想讨好别人,别人就会越看不起你。”
“你越疯狂的给他示好,给他让利,他就觉得你好欺负!”
“等我明白过来这个道理的时候,就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怀里揣着一块最尖最硬的石头,蹲在孩子王上山的必经之路上!”
“我扑上去,朝着他的脑袋一顿猛砸,把他砸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回家以后,我就觉得自己死定了,那家人肯定来找我的麻烦。”
“结果,你猜怎么着?”
东方怜人被调起了兴致,“哎呀,雨华哥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嘛。”
“后来我等了一夜,也没人赶来,第二天把房门打开,门口纸箱子里放着田鼠和麻雀,上头歪歪扭扭的写着仨字——对不起。”
“从那以后,孩子王只要见了我,就得绕着道走!”
东方怜人拍了拍手,“雨华哥哥真厉害!”
很快,她就咂摸出其中含义。
呆滞了一小会,东方怜人喃喃的说:“你的意思是,我太卑躬屈膝,所以才让魏福清得寸进尺?”
“岂止是卑躬屈膝,你就差跪在地上,求魏福清把厂房卖给你。”
“你的样子,哪像东方家的大小姐,根本就是个急着拿提成的小销售!”
“否则就凭区区一个魏福清,敢占你的便宜?”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被一语惊醒梦中人的东方怜人,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经商的本质,是双方紧缺物资的置换,是一种共赢。
可是东方怜人为了抢占市场,鬼迷心窍一样的,被魏福清牵着鼻子,一步步拖着往前走。
先失去金钱,再失去尊严,最后差点失去身体。
魏福清利用的,就是人性弱点中的等门槛效应。
先提出一个不过分的要求,让人勉强答应,然后逐级递增,因为之前为之付出太多,人通常会一步步的陷入进去。
东方怜人缓缓站起身,眼眸中的迷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暗藏着的愤怒。
“魏福清,你在牛排里加了东西,我会送去司法部门检验。”
“还有你借生意为名,瞒着恒通地产向我敲诈勒索的事,我也会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