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端坐在店门口的周清华,捧着本线装书,看得格外专心。
屋子后头,传来老妪絮絮叨叨的声音,“你的那堆破烂到底卖出去了没有?家里还等着米下锅呢!”
“着什么急,家里哪差这一口吃的!”
周清华皱着眉头,紧绷着老脸道:“街上都是一些粗人,读不懂我珍藏多年的瑰宝。”
“什么狗屁瑰宝,你再卖不出去,我就给你当柴烧。”
“蠢妇!孔圣人说的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难养?我难养会和你生儿育女,过大半辈子清苦日子?”
银发斑斑的妇人,腰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从后门走入。
“你个糟老头子就会穷装蒜,看这么多书,还不如街边沾糖葫芦的,好歹下岗以后,家里能看见点肉!”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老两口吵得不可开交,林雨华胡乱翻阅了两下书本,“老板,这本孙子兵法怎么卖?”
周清华眼前一亮,颇有些得意的道:“糟老婆子,我就说这书能卖得出去,你还非不信……”
话说一半,周清华回头看到林雨华时,老脸上表情由惊愕转为羞怒。
“哼,你是想来看我的笑话,还是要收回我家的房子?”
林雨华再重复一遍,“这本书怎么卖?”
“不卖!”
周清华的怒气,多半是针对自己如今的困境,以及不想被熟人看见的窘迫。
想当初,他料定了林雨华会倒台,从而选择坚定的站在周家这边。
现如今,林雨华成为蓉城的顶梁柱,自己则成了个连吃饭都成问题,年迈体衰的残年之人。
周清华的这张老脸,羞臊得慌。
老羞成怒,这才对林雨华没有好脸色。
陈采薇俏脸阴霾,“雨华,你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我们走了!”
哪怕隔了许久,周清华仍记得陈采薇在审理现场,对林雨华偏见的制裁!
如果不是雨华集团全体人员争气,外加上林雨华急中生智,这会儿林雨华已经躺在北山公墓里头。
对于周清华,陈采薇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林雨华不理会周清华的撵客,又捧起一本线装辛弃疾诗集。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陈采薇俏脸阴霾,“雨华,你疯了吧!就他?也配称得上是廉颇?我看秦桧还差不多!”
周清华怒的道:“你说谁是秦桧!?”
一向温和的陈采薇,此时表现出了十足的攻击性。
“秦桧十二道金字牌,害死了忠臣岳飞!你十个加急文书,差点让雨华命陨在北山!”
“还好雨华不是岳飞的命,你也没有秦桧的本事!”
“你知道雨华被释放的当天,蓉城的老百姓在干什么吗?”
“他们在放鞭炮庆祝,还有去庙里烧香还愿,开粥饭舍流水席!”
周清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半晌说不出话。
他知道,陈采薇指责得句句属实。
林雨华轻拍了拍陈采薇的肩膀,“采薇,你帮我去隔壁买个糖串,我要刚串好热乎的。”
陈采薇美眸恨恨的瞪了周清华一眼,气蹶蹶的离去。
林雨华将书放回原处,忍不住惋叹道:“这么好的东西,就堆在这里腐朽发霉,可惜了啊。”
“发霉就让他发霉吧。”
这一刻,周清华仿佛被骂醒了,刚才的怒容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面萧然。
“老黄历办不了新事,这些老书,也都该去当柴烧了。”
周清华艰难的搀扶着桌子起身,“我做的事,既对不起蓉城的百姓,也对不起你。”
“明天一早,我就去买个碳炉子,沾糖人卖炒瓜子。”
“林董什么时候想吃,我免费请你。”
像周清华这样固执的人,能放下过去,让得林雨华不由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