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小道,阡陌交通,鸡犬相吠,水田漠漠,暮晚霞红。
女孩牵着弟弟的手站在一个路口,狭窄的小路一侧是水田,另一侧是山下人家。
这家人的老头是女孩爷爷的亲兄弟,姐弟两经常在太阳落到山背的时候到路口等妈妈回家。
老头坐在家门口,背靠藤椅,手搭在旁边的木桌上。
木桌上放有赤红色的一方烟丝,老头眼睛都没往桌上看,单凭手感摸了一把烟丝,用烟纸卷起来,末了沾点口水糊上,凑近火机抽了几口,直到口鼻中喷出云雾般升起的白烟,他才满足地眯起了历经风霜的眼。
过了一会儿,他冲门口路边的两姐弟道:“珠儿啊,回去吧,最近忙着收稻,你阿妈帮工要赚钱,晚回的。”
徐露珠闻言,圆溜溜的眼珠从远处的狗移开,鼻间尽是上一户养猪人家传出来的猪粪味,她看了眼弟弟,见他正跳脚拍蚊子。
徐露珠看向叔公,脸上有些生气,“叔公,我阿妈让我和弟弟在这等她的,没等到,不走!”
小姑娘说话急,咬字重,加上相貌英武,身材高大,粗眉一竖,分明没有恶意,稚气的脸上却让人觉出一丝戾气。
那叔公是性子急的,见徐露珠不耐烦的样子,眉一皱,手一挥,丢去一句话:“去去去,别在我门口挡路。”
徐露珠被他的话气得眼睛都瞪圆了,瞪着老头咬牙,直到弟弟拉了拉她的手,与她说话,徐露珠才“放过”老头儿。
“阿姐,好多蚊子咬我。”
女孩生得粗蛮,弟弟却是个清秀模样。
徐露珠借着微暗暮光,看到了弟弟下巴处红红的几个蚊子包。
她伸手摁那几个红突起,直让徐霖疼得后退。
“哎,姐,姐,我疼!”
徐露珠眼睛一眯,眼睛本就不大,笑起来时脸上的肉堆起来,就眯成了一条缝,不好看,人见了顶多夸一句可爱。
“徐霖,你也太娇气了吧,这就疼啦。”她嗓子大,声音亮,震耳朵。
徐霖嘴一瘪,黝黑发亮的双眸立刻泪汪汪,委屈极的模样。
“你哭!你敢哭我就打你!”
徐露珠挥起手掌,作势要打他,徐霖见状,立刻收回刚才酝酿的眼泪,甩开姐姐的手跑了出去。
边回头边朝她做鬼脸,“咧咧咧,你来追我呀!我才不会让你打!”
徐露珠嘿呀嘿呀挥袖,拔腿就冲徐霖追去,“徐霖!你看我能不能追上你!”
她们两姐弟的鞋子都放在叔公家门口,光着泥脚在铺了水泥的路上跑,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黑夜吞食,乡间夜色星星点点。
路灯顺着蜿蜒的乡道盏盏亮起,姐弟两打打闹闹、追追赶赶,最后停在了村里的旅游景点月亮湖边。
前几年几个富商衣锦还乡,搞起旅游开发,东旭村的月亮湖被.干部报了上去,批了3A级旅游景区,之后就有老板在月亮湖边建了一个大酒店。
白玉石砖铺就,大理石柱支撑,里头金碧辉煌,跟电视上看到的豪华别墅差不多的酒店,姐弟两蹲在路边,眨巴着一小一大的两双眼,傻愣愣地看着酒店。
“阿姐,我累了,不跑了。”
女孩也道:“嗯嗯,不跑了。”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啦快啦。”
“姐,你想不想进去看看?”
徐露珠看了眼他们刚去泥巴地里玩的弄脏的脚,低着头,“我们脚脏。”
“嘿嘿。”徐霖笑了笑,小手指向酒店门口浇花的水管,“我见过里面的阿姨拿它浇水。”
徐露珠顺着弟弟的手看向长长的蓝色水管,方脸上绽出一抹笑,她拍了一下弟弟的背,爽快道:“好哇!”
说罢撒腿就跑向那处,一点都没有等弟弟的意思。
徐霖被她拍那一下震得生疼,眼里都挤出泪花,见姐姐都到酒店门口了,才无奈地追上去。
徐露珠指挥道:“霖仔,去拧水龙头。”
妈妈的话可以不听,姐姐的话却不能不听。
因为妈妈只有在极生气的时候才会揍他,而姐姐是高兴揍他、不高兴也揍他。
为了不挨揍,徐霖小小年纪就懂得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
打不过怎么办?忍呗!
徐霖肩膀一耸,认命地往水龙头走。
徐露珠挽起泥裤腿,小手握着水管,转身朝弟弟道:“霖仔,开水!”
酒店前台的姐姐刚放下座机电话,就看到外面有两小孩在玩水。
“诶诶!你们干嘛!”为了迎接贵客,柜台姐今日穿了一身正装,好不容易等到贵宾电话,说快到了,外面却冒出两个熊孩子,能不急吗。
柜台姐姐跑出去,三米长的水管慢慢涌水出来,徐露珠正握着水管头对准脚丫,等待凶猛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