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旁回程出来,看到百二五和百二六陪李老头坐在茶棚里喝茶,李老头此时心境又不一样了,这里怕人是怕人,却是讲理的地方:“从前听说,投胎之前要饮一碗孟婆汤,没想到进地府之前还要喝茶,地府礼数真是周到。”
茶棚的伙计听多了这些话,但也不厌其烦地解释:“孟婆婆熬的是忘魂汤,叫你忘记前世的一切,咱们这儿是一杯醒神茶,叫你把今生做过的好事坏事都清楚记起来,省得判官问你时什么都说不记得。”
李老头盯着茶杯抹泪:“难怪了,想起小时候偷我老娘私房钱的事儿来,差爷,您说我这么大的岁数还能不能见着娘?”
黑白无常笑笑:“见不着是好事,一家子老鬼吉利吗?”
阿旁听到也笑了,没再和他们招呼,快步往回赶。
这天夜里,杨瞳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好几次觉得提不上气来,脑袋冷一阵热一阵的,她第三回坐起来顺气的时候,严都平端了一杯茶进来,挥手点了灯,问道:“怎么了?”
杨瞳从师父手上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抬手擦额上的汗:“师父,我觉得不舒服,有点喘不过气来,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又觉得热。”
严都平伸手给她号脉,她体内真气乱窜,忽盈忽亏,肯定不是在练邪功,那便是内力要大有长进的征兆。这是好事,严都平便没了担心,看到她皱着脸,模样十分好笑:“瞧你脸红的,那年烧火点着了厨房,也是急得脸通红,一点没长进。”
严都平伸手捏她的脸,杨瞳又气又急:“我怎么了嘛,生病了吗?师父您怎么还开玩笑,我快病死了。”
“啧,打嘴,说的什么话。盘腿坐好,闭上眼睛,长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气沉丹田,心不动念。”
杨瞳渐渐入静,严都平站在一旁看着她,能看到她体内乱窜的红色的真气慢慢变成淡青色,顺着经脉有序地游走,渐渐平缓,比往先的更加充盈有力,这应当是她经脉打通后气海新结的内力,之前的为救阿罗耗尽,还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调息了一阵,杨瞳也觉得舒服了许多,还觉得身子变轻了许多,恍惚间有种坐在云端的感觉。
严都平看到瞳儿身子飘起来,有些意外又满心骄傲地笑起来,凡人修行,能御剑为如虚境,能御风入空虚境,凭空能起,无风而行,是为无虚之境,她这会儿要是睁开眼睛看到自己飘起来,肯定会高兴得马上掉下去。
她飘着飘着离严都平越来越近,近到不能再近时,严都平打了个榧子让她在自己眼前停住,就静静地看着她,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把她拉扯到这么大的呢?
细细想来,他是一直在教她,但瞳儿教会自己的是不是更多?开心会笑,伤心会哭,着急会脸红,生病会脆弱,何为父母恩,何为姐妹情,人间的事,都是透过她在学在看,哪怕她还小的时候,两人也能一聊一整夜,难道不是天作之合?
严都平胡乱想着,屋外阿旁回来,唤了声“殿下”,严都平穿墙出去,阿旁不赘言,轻声禀报:“人已经死了,亡魂不知所踪,或是杀人藏尸。”
“可有什么线索。”
“她家里有些问题,恐怕要先去她家走一趟。”
“地府的失踪案一年一结,还是久了。”
阿旁道:“一年一结问题倒是不大,但我听陆判的话头,好像失踪案并不少见,他们判官都不大上心,只怕土地和无常鬼更加不会尽心找。”
严都平道:“你记下,今年七月十五以后,凡有鬼魂失踪,搜寻时限由一天延至三天,年中一小清,年末一大清,全年无失的鬼卒,奖一成年俸,有生魂失踪却不尽心搜寻的,罚一成年俸,尽心找了没能找到的,三班司依情处理,你与秦广王讲明,叫他将旧例改了,明年开始依新例实行。再与史文业将军说,本君要建一支鬼寻卫,专在人间搜查失踪亡魂下落,交给他全权负责,在精不在多,叫他年前把名选呈上来。”
阿旁一一记下:“虽不是大事,也有些干系,当真交与史文业?那年赵公明元帅往西去,他们闯祸的时机有些玄妙,会不会是天帝的手下?”
“能不能用,总得给他事情做才能试出来,赵公明的人还好说,你只把事情与他说了,若他有问题,咱们就再安排别人做嘛。”
“是,属下明白。我与一殿的陆判说,往后我每三日下去取一回折子,不再往罗酆山送,此事便三日后下去说,可耽误?”
“不急。”
“咱们明日去孔家吗?带不带姑娘一起去?”
“你说呢,这事儿她一直惦记着,不带她该不高兴了。”
阿旁轻笑:“我看姑娘屋里灯还亮着。”
严都平眉一挑:“你家姑娘厉害,方才达到无虚境,自己能浮起来了。”
“呦呵,好事儿啊,接连伤着,还以为要养好久呢。”
“这几年在山上,从没纵她好好玩过,眼下她身子既然好了,你就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