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旁暗自想,这孔家肯定有问题,衙门一直到天亮了才上街广布消息,衙门的人说对孔家人有印象,没见来过,可见这家人是在撒谎。
阿旁又问:“这家家境怎么样?和街坊邻里处得怎么样?”
李成忠抄手想了会儿:“我们那巷子里头,没几户穷的,他家做酒醋买卖,在北郊有挺大个作坊,院子里头还摆着个大醋缸子,本来左邻右舍都嫌味儿大,可又白吃着他们家的醋,嘴软不好说什么。这个孔老二没有儿子,前头养了好几个女儿都夭折了,只有秀丫头养活了,他挺大的年纪,还是一心想要儿子,这些年寻了许多门道,前些日子听说他最小的一个妾室怀上了,我们背地里笑过他一阵子,也不晓得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好容易有个养大的,眼面前还丢了,上辈子不知道作了什么孽,这样没有儿孙福。”
从望乡台上下来,他们接着往前走,李成忠给阿旁讲着孔家这样那样的事情,阿旁大约知道这位孔秀姑娘是个腼腆善良的人,她家里除了老爹孔老二脾气有些古怪以外,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越往前走,天色越暗,渐渐起了浓雾,只能看到脚下一小块地方,李老头有些怕了:“差爷,这是到哪儿了?我怎么听到狗叫,这阵仗,恐怕得有一群吧。”
百二五百二六没说什么,只是带着他继续往前走,浓雾散了一些,李成忠看到路两边是参差嵯峨的山岭,岭上没什么草木,光秃秃的,每个山头都站着几只大狗,细看还有坐卧的,上上下下数不清的恶犬,它们个个龇牙咧嘴,眼露凶光。
李老头怕极了,止不住颤抖:“这是狗还是狼啊?怎么都盯着咱们呢?”
百二五道:“此处唤作恶狗岭,这些狗喜食新鲜魂灵,你来时可带着打狗棒没?”
“打狗棒,好像是有个打狗棒,来得急,忙慌了,哎呦,这可怎么好啊,没到地头就要被狗吃了,几位差爷,能不能行行好,护着我些个,我生前虽说不是什么大善人,可也没行过恶事,咱们也聊了一路了,好歹算半个相知,能不能行行好,嘤嘤……”
他说着又抹起泪来,百二六扯着他往前:“你哭也没辙,这些狗不是我们养的,我们说话他们也不听。”
阿旁道:“他们爱吃臭肉,你若真没做过坏事,他们就不爱吃。我今儿也问了你好些话,送你个人情,你在本将军身后跟紧了,他们忌惮。”
李成忠听到千恩万谢道:“多谢小娘子,原来还是位将军,我瞧您就面善,真是个大好人。”
这话惹得百二五百二六一阵好笑:“他不识得将军,乱拍马屁。”
过了恶狗岭是金鸡山,金鸡山的雄鸡都像鹰鹫一样凶猛,山上有不少尸身残肢,被啄得不成样子。
野鬼村看着比前面两处更吓人些,这里都是没被吃干净,还有口气的半残鬼魂,全是恶鬼,怨气极重,有些没必要带回去审了,画地为牢,互相攀咬,这么些年除了吓吓路过的,没生出过什么大事儿。
行过这三处,才到地府门前,这里与人间城门相似,城楼高大巍峨的石门上刻着“地府”二字,门边有联曰:
人与鬼鬼与人人死鬼生,阳与阴阴与阳阳灭阴存。
阿旁同二位无常道别:“我这就进去了,你们领着他去喝茶吧。”
无常鬼恭身施礼:“将军慢走。”
阿旁往第一殿秦广王处去,人间生死夭寿,在他这里一查便知。
一殿今日是陆判官当堂,阿旁来时他正忙,过了会儿才到偏殿来相见:“久不见将军,殿下一向可好?”
阿旁回了一礼:“殿下一切都好。这两天在上头遇到件案子,来查问一个人的下落,陆判可得空帮我查查?”
陆判闻言,起身领阿旁往架阁库去,人间各地志,凡人生死簿都收在此库:“将军且说来,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青州城北孔氏,单名一个秀字。陆判帮我查查,她如今是生是死,人在何处。”
陆判官在墙上翻到青州的牌子,嵌进北边的一面木架,口中念道:“青州北市。”架上第一层降下去,又多出一层,阿旁看到侧面刻着“青州内北”四字,陆判官抽出一本生死簿,翻了十几页,找到了孔秀这页,捧给阿旁:“将军,找着了。”
阿旁接过细看,生死簿上写着:孔秀字招弟,青州人,庚午年六月十一生,甲申年四月十二寅时三刻亡于家中。后面又有一排红色小字:亡魂不知所踪。
阿旁皱眉:“陆判,亡魂何故不知所踪?”
“四月十二,上个月是听说有个姑娘的生魂没找着,三班司的无常找过几轮,不是我当堂,我就没在意,生死簿上这样写,肯定就是没找着,恐怕是被藏起来了,无常鬼抓人,是到人死的地方去,有时候魂魄还没离体,尸首就被藏了起来,他们得靠气味抓生魂,多有找不到的时候,有时候守株待兔,等他们自己灵魂出来,有些藏得深,封得严,就会有这样不知所踪的情形,一年一算,会再派更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