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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1 / 2)

十七一连七天都发着烧,时高时低,时好时坏,夜里体温一路飙升,迎头狠狠地撞上朝阳升起的时刻,方才从四十多度委顿下去,变成低热,只有这个时候,她的意识才能清醒一些。

林子大得出奇,即使是他,在几天之内也无法走出边界带她寻到一个医者,不过虚并没有试图走出这一片森林,不全因为身边之人的伤势难历颠簸。

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哪里。

每天清晨睁开眼睛,恰好能看见天光大亮后的蓝天,比蓝天更先看见的,是虚猩红的双眼,先于睁眼所感受到的,则是额头上散发舒适凉意的掌心。

修长干净的手指,难以想象曾有无数人滚热的血迹流淌过十指的缝隙,难以想象它握住的刀剑切割性命时是那么狠绝而有力,难以想象它不久以前同时沾满了他们两个人的鲜血,更难以想象教她握笔写字、教过无数孩童握笔写字的也是同一只手。

也是同一张脸,过去的她时时刻刻都不能看够,仿佛那里是目光停驻的港湾,快乐汲水的源泉。而现在,虚的面容没有分毫改变,但她的眼睛不再紧跟着他了,好像小孩子一下子对游乐场没了兴趣,磁铁突然失去了磁力一般。

或者并非如此,消失的不是磁力与玩乐的兴趣,只是多了一股新的力量在阻碍,两相纠缠下,表现出来便是毫无波澜的平静表面。

虚从未在她面前掩饰过鲜血与杀戮,她甚至有时候感觉到这种呈现的隐隐刻意,但即使如此,被他刺伤或是刺伤他都是从没有想过的行为,是从不存在于意识中的场景,是绝不会意料到的事情。

十七失血又受了惊,身体不好受,心中纠结得都快要起球了。高烧时抑制不住梦中想象力自由的脚步,一时仿佛变成了扑火的飞蛾,一边靠近火光一边被烧灼得遍体鳞伤;一时仿佛成为一只狮子肚皮下的羔羊,逃不掉也回不去,甚至开始把自己的捕食者当作至亲。

每一日大汗淋漓地醒来,看见旁边仿佛石像一般从不在眼角余光中缺席的高大黑影,那就是一团光、一只狮子,她似乎真的变成了烧掉翅膀的飞蛾与被豢养的羔羊。每当这时,她都试图用手掌支撑起身体,没有什么目的,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一种微乎其微的挣扎而已,就算她能走动,也不知道一个人的时候如何才能保住性命。

然而醒来的时候,从未看见过他阖目休憩,也从未看见他不在视线以外,每一日发热时流下那么多汗水,衣物却总是干爽整洁。十七知道他有一个神奇的袋子,总能变出不符合体积的物品,她过去好奇得去问,他便打开给她看,寥寥几件黑色和服之外,便是她的一些衣物和食物,仿佛缩小了悬在夜空中,她伸手去捞,捞出来就变成正常大小,然后她把取出的黑色羽织当成披风披到身上,他淡淡看了一眼拖地的一截,也不担心她弄脏他的衣服,就这样任她跑来跑去地玩。

十七不清楚在山巅的时候虚的衣服是谁来洗,不过她很肯定在这里换下来的衣物不是自己洗的,虚的衣服上已没有了血迹,黑漆漆的和服上,只余下胸口以下偏左一侧不明显的裂口——那是被刀刺穿的地方。有时候醒来正好被裹在他的怀中,因发热而感觉到的寒冷被体温驱散,身上的羽织并不知晓是否是她玩过的一件,而他和服上的伤痕便横亘在眼前。

这个时候,他不再是一团光、一只狮子了。

对于十七偶尔挣扎起身不利于伤口的行为,虚按下去了几次,他本该出言威胁,不听话就接受他的血,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过了几天,十七醒来发现比以往暗了许多,头顶一片石壁,仔细观察才知道身处一处凸起的巨石下。她闻到浓郁的药味混杂血腥味从不远处飘来,顺着方向看去,找到了气味的来源——沾满药汁的尸体堆叠成一座小山,雪白的皮毛上污黑与棕褐的痕迹交错纵横,细长的身躯因死亡而僵硬扭曲。

是水貂,能吐出水箭御敌的一种低阶妖兽。想到这里,她吓了一跳,她好像从没有见过这种动物,为什么能知道它们的名字……还有,妖兽?

一声细长的鸣叫惊醒了她,循声而望,却与一双血瞳正撞上目光——她已经好多天不与他对视了,正想立刻移开眼睛,然而虚用行动表达了他的不允。手指用力,一声脆响,捏碎了手中唯一幸存者的颈椎,十七看着白毛上的血迹,以及盖在血迹最多地方的药草,好像有什么摸到了头绪。

“你看,不让我来的话,那便只能用其它东西来试了。”虚的手边有很多种类的药草,他手中提着的生物脑袋软软地悬吊在脖子上,鲜血一滴一滴砸在地面。这不是他这些天同她第一次说话,但他知道这次会有回答。

十七动了动嘴唇,轻声问道:“你在用它们试药吗?”

虚勾了勾嘴唇,如往常一般露出一个笑,低声道:“只有活物才能验证效果,它们已经没用了。”生命,真是太过于脆弱了,只有他可以无限循环尝试、无限崩毁身体、再无限恢复如初。有着这样的身体,他很合适,人类或者其它生物的眼中,只让一个怪物受伤比起消耗生命的代价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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