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代价’。你猜的没错,里德尔小姐,所以我必须提醒你,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第一,不要反抗我,第二,也许不需要我多说,但务必以清醒的方式保住你自己的命。控制住你自己。一旦事态失控,你这次的训练就失败了。”
伊狄呆了一下,点头答应了。她一边把杯子伸进去舀满,一边暗忖这魔药究竟有什么用。绿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显得光泽清浅了很多,无色无味,她把它举到嘴边,默念:控制,控制。
当液体流淌进喉咙的时候,她忽然有些后悔,但来不及了,魔药一触及她的胃,就像无数只手长出来往她胃里的各个方向抓挠起来,比起恶心想吐,伊狄更觉得痛,又痛又痒,现实的一切场景在朝她远去。
那些手慢慢越长越长,伸出她的胃往肺和心脏涌去,然后像找到了目标一般狠狠地捏紧她的胸膛。她逐渐感到喘不过气来,身子不住地下滑,手却往上伸着攥紧了杯壁,坚硬而带着凹凸规则的棱角印在她掌心,仅剩的现实狠狠地戳她的手骨,控制。她对自己说。控制住,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伊狄爬起来,清醒了一点儿,却惊讶地发现她全身很重,水从袍子湿哒哒地往地面滴落,装绿色液体的台子不见了,费因斯也不在,只有黑暗和她的脑袋还像刚才一样沉重。她忍着窒息的痛苦转向四周,一片虚无的黑暗。直到她转向背后,惊恐地发现赫然倒着一具阴尸。
这个场景很熟悉。她想,令人害怕的熟悉。伊狄往回走了几步,企图在雾一样的黑暗中找回泛着荧光的石台,可是她只感觉明明在后退,地上的影子却离她越来越近,她瞳孔触及“阴尸”的一瞬间变大——那不是阴尸,而是一个人——只是因为浑身泛白,被水泡涨了四肢,远远看去才被伊狄错认成之前水里的阴尸。
她感觉胃和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越来越恶心,视线却天知道没有越来越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地看见隐藏在被泡成一股一股的黑色短发下那张变形、狰狞的五官轮廓,熟悉得吓人,她第一次隐隐察觉真相的那一夜又鲜明地在她眼前重演。
伊狄忍不住尖叫起来。不是因为她脑海中一块碎片碎裂成一地玻璃,被掐住她生命的那些手张牙舞爪地拿去剐蹭她的心脏,而是她口中被塞进一个很硬的东西,那触感绝对来源于现实。
她艰难地抬头,却发现她只是艰难地撑开了眼皮,眼前一片光怪陆离的绿,她喉咙里流淌过的东西让她忍不住挣扎起来。伊狄伸出手碰到攥紧她下颚的那只手企图掰下来,但水晶杯更用力地往她喉中一顶,她吃痛地呻/吟一声,嘴被杯子撬得大开,液体以更快的速度往她胃里涌入,在她看来就好像无数的大手又迫不及待地在她体内落地生根。
一滴,两滴,痛楚使她的瞳孔逐渐涣散,视线模糊的最后一瞬间,她从透过玻璃看到一双火焰般的眼睛,烧得发亮,冷酷地注视着她。
不要反抗我。控制住你自己。
低沉的嗓音从时空深处侵袭而来,她体内的大手听到这声音,停顿了一瞬,又以更疯狂地频率骚动起来。
伊狄猝不及防地往下重重一跌,膝盖磕在岩石上发出“咔”的一声——所有的痛楚一下汇聚到下身,钻心的刺痛,似乎有鲜血涌出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她双手下意识地抱住膝盖骨,狼狈不堪地蜷缩在地上,五官都拧到了一起。
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大概是骨折了。
但至少膝盖骨的疼痛给她的胃和肺一线转机,伊狄的眼里得以恢复了一丝清明。她看到不远处烫着漂亮暗纹的漆黑袍角朝她靠近,身子紧张的一缩,却绝望地发现腿间的疼痛使她根本就无力动弹。
这一刻她害怕费因斯再灌她药,比失败都怕。
所以当费因斯用铁爪似的手拽起她的胳膊的时候,她哆嗦了一下,艰难地仰头,望向他手中空空的杯子——那里面没有魔药。
正在她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青年教师却突然发力,毫不留情地拽着她的袍子把她往岸边快速地拖去,她裤子的膝盖开了几条缝,混合着伤口的沙子和血迹在地上被粗粝的石子磨过,伊狄吃痛地闭上了眼,可笑她害怕极了,痛极了,眼眶里也干涩极了,没有一滴泪水流出来。
她的泪水早在被背叛后的300多个日夜里消耗殆尽。
这导致伊狄被拉扯到岸边,衣衫破损、肌肤磨破的全过程都平静得要命,她被现实的疼痛刺激反而镇静得更像自己。
这是她的代价。她清醒着的时候这句话已经刻在了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寸煎熬中。
控制,控制。
直到她被教师毫不犹豫地抛进冰冷刺骨的水里时,她才重新开始反抗,激烈地在水中挣扎起来——不是她不会游泳,而是水中有东西一直在拉扯她的脚踝,那东西身上丝状的东西拂过她的伤口,血液在水里汩汩地往外流,伊狄清楚拉扯她的是阴尸,丝状的东西是它们生前的头发,而把活人变成它们的同类,是它们唯一的存在目的。她不得不反抗。
以清醒的方式保住